一連數日,阿寧都會端那藥給我喝,我也顧不上是什么藥了,只是完成任務般喝了它,反正不會死就是了。我抱著這樣的想法,終日無所事事度日如年地在朝鳳閣呆了八天。
還有兩天,我便會再次見到豐玉,然后接受他無論是好還是壞的決定,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與他一起,縱是討飯也甘之如飴,可若是失去他,再好的衣食,我也棄之如敝履。
“公主,夜深了,天冷,回屋吧。”阿寧從身后將斗篷披在我肩上,月光涼涼地灑在我腳下的地上,拉長了我略顯凄涼的身影,我沒有動身,依舊怔怔地盯著那枚彎月。
“阿寧,這月亮要是圓的該多好。”我滿懷期盼道。
“公主,過兩天便是十五了,公主想看圓月,過兩天便能看到了。”
“過兩天?你是說兩天后便是十五?”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從地獄回到了地面,難道上天在告訴我,我與豐玉始終會團圓?
“公主,已至亥時了,您該就寢了。”阿寧總是這樣,為我定好每日用膳與就寢的時間,早了或者晚了都不行,以至我常常笑稱她是個管事婆。
“阿敏,別怪我,你在他身邊呆一天,我便夜夜難以入眠,你喝下去罷,忘了前事,你我都不再痛苦。”那女聲凄厲又滿含掙扎。
“啊!”我再次從夢中驚醒,最近連著幾天都在做這個夢,我不知道那阿敏是誰,也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卻總覺得自己曾置身其中,仿佛親身經歷過般,我如今身陷囹圄,最想做的卻是將自己喜歡之人救出,這幾天的掙扎讓我漸漸想明白了,倘若豐玉能活著回去,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公主,您又做惡夢了?”在外間榻上睡覺的阿寧走了進來,關切道。
“是啊,四天前便開始做惡夢,還都是一樣的夢,這是怎么回事。”第一次做這夢時我并未在意,只當它是個夢,可當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我便不能忽視它了。我知道夢里有兩個人,都看不清臉,一個沒有名字,一個叫阿敏,我想起皇帝說攬月公主的名字叫姜敏,那么夢里這阿敏難道就是姜敏?難道那被迫喝下藥的人便是我自己?
我突然想起些什么,一把抓住阿寧的手急問道:“阿寧,你每日給我喝的都是些什么藥?”
阿寧一臉茫然地搖著腦袋說:“奴婢也不知道,這藥是我師傅配的,奴婢醫術不精,并不能分辨出里頭的所有藥材。”
“那好,明天你去端藥時,順便問你師傅這是什么藥。”
“奴婢遵命。”
喝了那藥八九日,我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大礙,而阿寧堅持說那肯定不是毒藥,我便信了,可連日來的噩夢提醒我,這藥肯定有什么問題,能讓我在夢中受遭罪,難不成這便是皇帝的目的,讓我在夢中被折磨致死?
第二日一早,阿寧端了在我用完早膳后去了尚藥局,過了許久她才回來說,她的師傅不肯告訴她藥的名字,也不許她再問,任她軟磨硬泡都沒問出個結果。
“罷了,總會知道的。”我有些認命,現在我的一切都掌握在那皇帝手中,即使我知道了這是什么藥,都喝了這么些時日,也改變不了什么了。
“公主,奴婢見您這些日子精神不大好,奴婢陪您去御花園走走吧,如今花園里的月季花開得正盛呢,公主可以摘幾朵當做頭飾。”見阿寧一臉激動的樣子,恐怕是她自己想去摘花打扮自己吧,我不忍掃了她的興,便道:“你就陪我去看看吧。”
“是,公主。”
到了御花園,我才感到這皇族之人的囂張闊氣,豐家也有個花園,只是這豐家的花園與這御花園當真不可同日而語。我與阿寧穿梭于花間,周身都沾了些香味。我起了玩心,便與阿寧打鬧起來,我摘了許多花戴在阿寧腦袋上,直把她的頭變成了一個花燈籠。
“公主真討厭。”阿寧撅著嘴,頂著滿頭的花,有些委屈。
“那阿寧也去摘些花來給我戴上啊,要是你頭上沒有的花哦。”我得意一笑。
阿寧眼中狡黠一閃而過,笑道:“公主等著罷,奴婢知道哪兒有不一樣的花。”
我沖她做了個鬼臉道:“好好好,那你快去尋來罷,本公主等著你。”
我看著阿寧一蹦一跳離去的背影,便不覺有些好笑,我只是戲言,她倒還當真了,這十月開的花本就少,剛剛玩鬧一番便已經看遍幾乎所有花種了,看她還去哪里找不其它品種的花。
我獨自在御花園里等了一會兒,還不見阿寧回來,我有些不耐煩,便想自己先回朝鳳閣去,回去后再派個灑掃宮女來找阿寧,剛抬腳,便聽到不遠處有哭哭啼啼帶著求饒的聲音傳來,仔細一聽,這不是阿寧的聲音嗎?
我急急朝那哭聲走去,走了幾步便瞧見有個女子正訓斥著跪在地上抽泣的阿寧,那女子明眸流盼,紅裝粉飾,好一個朱唇皓齒的美人兒。
“你這賤婢,竟敢偷摘本宮最喜愛的牡丹,如此尊貴之物,你這賤婢竟也敢上前采摘!”說完,那女子揮手重重地給了阿寧一個巴掌。
“住手!”我急忙走出,阻止那女子再次下重手。
“你是誰,竟敢如此對待我家貴妃娘娘!”女子旁邊一宮女打扮的人站出來,兇道。
我氣急,阿寧怎么說也是我的婢女,雖在我心里,她只是皇帝派來監視我的,可她比較是我的人,打了她便如同打在我臉上,我鼓足了勁對那宮女反手便是一巴掌,狠狠道:“你又是誰,竟敢如此對本宮講話,本宮看你是宮規沒學好,去跟楊姑姑學幾日禮儀再來伺候你家主子吧。”楊姑姑便是那日給我送宮燈的人,我總是覺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很是可怕,后來阿寧告訴我她專門負責教剛入宮的宮女宮規禮儀。
“你放肆!”那盛裝女子怒道,直至她的目光移至我臉上時,怔愣了一下,隨即又是害怕地閃躲,不敢注視我的眼睛。
我并不認識她,只覺得她的聲音好生耳熟,仿佛在哪兒聽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