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們將我捆得很是扎實,我被放下城墻時,能聽到城樓下一片抽氣聲,到城墻中間時,上頭士兵放繩索的動作停下了。
我與紀岑兩兩相望,他眸中泛著意味不明的光,只聽趙副將的聲音再度傳來:“長孫崎,你昭皇后在此,若想保她一命,你趁早收兵!”
敵軍又是一陣議論紛紛,有人說昭和皇后此時正在昭和國皇宮,不可能在這兒,讓紀岑萬萬不可上當,更有人說,即便是昭和皇后,那始終是江國公主,指不定這公主是派去昭和的細作。
“長孫崎,別人不認識,你還不認識嗎,你對昭和皇后,再熟悉不過的吧!”趙副將再次開口,只是他這次是在譏諷紀岑在江國做了這么多年細作,轉眼就來攻打江國。
紀岑的瞳孔一縮,恐怕,他此生最為忌諱的,便是在江國做了多年細作一事吧,他在江國長大,江國便相當于他的故鄉。
兩軍僵持了許久,時間在紀岑與我的對視中流逝,從前的記憶如流水般淌過我的腦海,若是他今次對我動手,那么我們多年的情誼,那兩次笑話般的枕邊情,便如粉末一樣被風吹散。
我知道他是奉他皇兄之命,若是可以,我寧愿當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在我覺得仿佛一輩子都要在此流逝時,紀岑定定地看著我,薄唇輕啟,對手下將士道:“收兵回營!”
可他手下的將士不依了,都攻到這個份上了,怎么能半途而廢,再過不久就能拿下這座城了,大家都不想讓我們能有個喘息的機會。
雜亂的反對聲里,紀岑的聲音再次響起:“收兵,回營!”
看著紀岑遠去的身影,我松了口氣,只是緊蹙的眉頭,依舊不得平坦。
這一招,恐怕不能再用,倘若敵軍再次攻來,而援軍又還沒有到,那么這座城池被攻陷只是時間問題。
紀岑離去,我軍將士趁此機會休整了半月左右,還挖通了通往外面的暗道,從外面運送了許多糧食進來,杜墨羽的傷也好了些,只是還是不能披甲作戰。
紀岑這一去就是半月,我們便在夜涼城中苦等了半月,緊繃著的心也漸漸放松下來,百姓的生活也開始逐漸步入正軌。
直到我們以為昭和的軍隊再也不會來的時候,某日夜半,城外的戰鼓震天,將全城的人都從夢中驚醒,將士皆是半睡半醒間從床上爬起來作戰。
在短暫平靜后的夜涼城,又開始戰火喧天,只是敵方主帥,似乎換了個人。
那人與紀岑不同,他是昭和有名的驃騎大將軍周其充,曾以一人之力抵擋了三百兵士,他用兵如神,曾在一日之內攻破他國一座城池。
想必是紀岑久久不肯攻打夜涼城,長孫屹不耐煩了,將主帥換成了周其充。
杜墨羽說他并未與周其充交過手,只是十年前他只率領了五萬大軍就攻陷了一個邊陲小國,并且血洗了那小國都城。
我再次憂心忡忡,血洗,多么殘忍,若是夜涼城被攻陷,那么這一城的百姓,這里所有的將士,包括杜墨羽和我,都會面臨什么樣的下場。
不行,我肚子里的孩子還未出生,我還不能死,我還想在有生之年做母親,想看到我的孩子對我笑,我不能死。
我們親眼目睹周其充的戰術后,才意識到這個男人的恐怖,他命人在城墻上搭了高梯,并讓所有的兵士往上爬,我方兵士不斷射箭將那些爬上來的人射死,可周其充不允許有任何人退縮,一旦有人臨陣脫逃,周其充便親自用大刀將那人的腦袋砍下來,沖也是死,退也是死。
我心中突然萌生了逃跑的想法,和杜墨羽一起從暗道離開這兒,我回了將軍府,對還在養傷的杜墨羽說:“皇兄,我們逃吧?!?/p>
杜墨羽一臉驚詫,他似乎從未料到過這話會從我口中出來,可我不是什么高潔之人,我如今已經不是一個人,我不愿意臨陣脫逃,可我更在乎我的孩子。
“夜涼城很快便會被攻破了,皇兄,我們討回京城吧!”我抓著杜墨羽的袖子,急切地望著他,希望他回以我肯定的眼神。
“阿敏,你可有想過,夜涼城被攻破之后,周其充會以什么速度打下江國所有城池。”杜墨羽抓住我的手腕,將我的手從他袖子上拿下來,他頓了一會兒,隨后道:“你若想回,我便派人送你回去?!?/p>
我怔住,突然發覺自己方才說的話很自私,杜墨羽留在這兒,我不能安心回京城,若是他死了,那我在這世上唯一一個親人都沒了。
雖然我還有皇兄,還有皇弟,可他們都不是杜墨羽。
我定定地看著杜墨羽搖頭:“我不回了,是生是死,我都與你一起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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