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家里的氣氛變得詭異,雖說之前家里的氣氛也不太好。米雪躲在房間里閉門不出,艾翎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娛自樂,曾經(jīng)的不開心在他那里像是可以自動濾凈的渣滓,轉(zhuǎn)眼便消失不見。艾翎活在自己的童真的世界里,好像未曾有過什么包袱,好像瞬間就把所有的負擔轉(zhuǎn)眼卸下。艾娟在兩個小孩的天平中,晃悠悠的始終不能安心。
“雪兒,給媽媽開下門好嗎?”艾娟在門口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自己的小女兒,要知道,那一巴掌帶給米雪的疼痛是她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雪兒,媽媽知道,你一直都是個乖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爸,媽媽這輩子做了很多錯事,可是媽媽真的很愛你的爸爸,很愛很愛你啊。你今年六歲了,媽媽知道你長大了,很多事情你應該懂了。艾翎,他是你的弟弟,你不要這樣對他,好嗎?”
房間里面的米雪想到自己的媽媽今天過來道歉竟然是為了艾翎,心就痛的無法思考。媽媽。雪兒也是你的孩子,你為什么不能多想想雪兒呢?
米雪拖著疲憊的身子打開門,終于開口說了句話,“媽媽,我們?nèi)ビ螛穲@吧?”
艾娟愣了一下,隨后微微笑了笑,“當然好啊,等一下,媽媽叫上你弟弟一塊去。”
米雪輕輕“嗯”了一聲,望著艾娟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恨被輕易的挑起。
“去游樂園?哇哦,太酷了吧!”艾翎爽朗笑聲蕩開了艾娟積聚在心頭的疲憊感,她輕輕的撫摸著艾翎,想起曾經(jīng)的一些事,竟突然心痛不已。
“翎兒,媽媽問你啊,你討厭小米姐姐嗎?”
“不會啊,翎兒喜歡和小米姐姐在一塊,不過,姐姐他好兇啊……”
四十分鐘后,艾娟帶著兩個可愛的小孩站在了動物園的門口,這確實是引來了不少行人的駐足,一個年輕美貌的媽媽帶著兩個那么漂亮的孩子,這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吧。誰都會有這么一個夢想,在自己小的時候,媽媽帶著我們?nèi)游飯@游玩的場景,或許是一個愜意繾綣的午后,亦或許是一個清冷但卻溫馨的清晨,那種難以描繪的、忘卻的感動,曾經(jīng)引來人們無數(shù)的追憶、沉思和幻想。
“太酷了,媽,海盜船!海盜船!我要玩那個。”
米雪翻了個白眼,心想艾翎還真是個三貨,沒見過世面的山里娃吧。
艾娟溫柔的低下身子,指著遠方的海盜船說,“雪兒啊,弟弟要玩那個,我們一塊去吧。”
米雪別扭的轉(zhuǎn)過身子,“媽媽,你們先玩吧,我等著。”
艾娟點點頭,拉著艾翎逐漸消失在視野里。
“喂,嚴叔叔。”
“啊,是雪兒啊,有什么事情嗎?”
“嚴叔叔,你過來接我好嗎?我現(xiàn)在在游樂園附近呢。”
嚴叔叔,是米雪爸爸的好兄弟,兩人在商業(yè)上是勁敵但同時也是相交多年的知心朋友,直到米雪爸爸去世,嚴肖陽一直對她們母女照顧有加。
一會,嚴肖陽那輛法拉利的豪車出現(xiàn)在游樂園門口,這頓時吸引了不少看客,嚴肖陽一副筆挺的西裝在人群擁擠的場所顯得有些硌眼。
“嚴叔叔,這里。”
不得不承認,嚴肖陽的轉(zhuǎn)身回眸令多少在邊上垂涎豪車的美女們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鉆石王老五……”旁邊的女孩子們頓時恨不得貼上去。不錯,嚴肖陽確實是長了一副讓女人失控、男人嫉妒的好容貌,后來米雪曾經(jīng)用一句話來形容她的嚴叔叔:猶如冬日里的百合花,在山崖間。
嚴肖陽抱起了這個粉粉的可愛的小女孩,溫柔的笑意肆虐。
周圍嘆息聲四起,這么完美的男人竟然都是孩子他爸了,我去。
“雪兒,你媽媽呢?”
“嚴叔叔,我今天是找你玩的嘛,媽媽在陪艾翎。”
“哦。”嚴肖陽眉間微微皺起,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雪兒,車子后面是叔叔給你的禮物,快去看看。”
米雪打開后車廂,一簇簇的紫色的花朵立刻出現(xiàn)在米雪的瞳孔中,“啊啊啊啊,桔梗花,是我最喜歡的桔梗花!”
“怎么樣,還喜歡嗎?”
“嗯嗯,喜歡喜歡死了,謝謝叔叔。”米雪趴在嚴肖陽的懷抱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吻。
我是真的很喜歡桔梗花,那日嚴叔叔在午后送給我人生中第一簇花的時候,我,其實,竟然有點愛上和嚴叔叔在一起的感覺。直至后來和朋友談及初戀的時候,我的臉竟會像櫻桃一樣的紅了,那是初戀的感覺嗎?但是我確實是非常尊敬他。
“嚴叔叔,你以后當我的爸爸好嗎?我們兩個在一起好嗎?”
嚴肖陽錯愕的瞪大了眼睛,“雪兒,別亂說話哦,小心叔叔刮你鼻子。”嚴肖陽調(diào)皮的做了個要刮米雪鼻子的動作。
米雪悶悶的回過頭,“我的媽媽已經(jīng)不再想要我了,他的心里只有那個突然闖入我們家的艾翎,我不想和他們住在一起,叔叔,你接我走吧?”
嚴肖陽望著曾經(jīng)無比天真純潔的小女孩現(xiàn)在眼中冒出的怒火,超越同齡小孩的成熟感還是令他大吃一驚,“雪兒,你……”
“雪兒,快去給媽媽打電話。”
“不要,不要,不要!”
“雪兒,你怎么那么不聽話了呢?”
“嚴叔叔,你要罵我嗎?連你也要罵我?”米雪委屈的臉上淌下淚水,嚴肖陽輕輕地替她擦拭著。
“好了,好了,走吧。”嚴肖陽不得不承認,他對米雪有一種本能的保護欲望,每次看到米雪精致可愛的笑臉時他總是會想到他的母親——艾娟。嚴肖陽藏在心底的秘密,來自于他們?nèi)齻€人的最不想被提起的那段時光,那段只屬于他們的青蔥歲月。嚴肖陽對艾娟的愛,不亞于米池善,可他知道艾娟從一開始便不會容納他,唯有作為朋友,他才可以安靜的守在她的身邊。從游樂園出來,艾娟四處尋找著米雪,“雪兒——雪兒——”
艾翎牽著媽媽的手也焦急的到周圍的人群中尋找。
“這孩子,跑哪了?”
艾娟慌忙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正好來電的鈴聲響起,艾娟慌忙接起。
“喂,肖陽?”
聽到嚴肖陽電話里說米雪和他在一起,艾娟總算是呼了一口氣,“哎呀,那就好,雪兒怎么和你在一起了呢?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了。”
“肖陽,你等我,我這就去接她。”
之后艾娟再次見到米雪時,嚴肖陽正和她在一塊吃飯,米雪望了一眼她的媽媽,又瞅瞅跟在身旁的艾翎,不禁嘟起了嘴巴,“跟屁蟲!”說完,就生氣的轉(zhuǎn)身準備上樓。
“雪兒,你站住!”艾娟一聲呵斥,米雪瞬間被嚇得停下了腳步。
“走,跟我回家去!”
“媽媽,我不想回家了,我想和嚴叔叔住一起,以后都這樣就行了。”聽到米雪這樣對艾娟說話,嚴肖陽輕輕地走過去,拍著米雪的肩膀,“雪兒,怎么能這樣和你媽媽說話!”
“肖陽,謝謝你照顧雪兒,麻煩你了。”艾娟歉意的對嚴肖陽說著感謝的話,欠誰都可以,可唯獨嚴肖陽,她不想欠他。
“媽媽,你別說了,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除非你叫那個掃把星離開!”米雪生氣的指著艾翎,恨不得沖過去把那個小家伙撕了。
“米雪!”
“雪兒!”
艾娟和嚴肖陽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制止了米雪的沖動,“雪兒,你這孩子——”嚴肖陽無奈的轉(zhuǎn)身,走進艾娟身旁,“小娟,雪兒還小,不懂事,你別生氣!”
艾娟推開嚴肖陽正欲伸過來的雙手,“米雪,趕緊回去!別在這里撒野!”
“媽媽,不管怎樣,我就是不想走,反正回去也是你和艾翎。”
“好了好了,雪兒今天先住在嚴叔叔這里,讓我和你媽媽談談,你上樓吧。”嚴肖陽溫柔的撫摸著這個看似已經(jīng)被親情折磨的小孩,心情異常的低落,他曾經(jīng)答應過米池善要好好照顧艾娟母女,至于艾翎米池善只字未提。
米雪轉(zhuǎn)身默默的回到房間,沒有再說一句話。
偌大的房間,光線有點微暗,茶幾上的花瓶中稀稀拉拉的插著幾朵桔梗,花苞萎靡,看似憔悴。不知是人人令花顏色枯萎,還是花枯萎了令人憔悴。
艾娟輕輕就身坐在旁邊的黑色沙發(fā)上,緊張!雙手不停地在腿上互搓著,嚴肖陽似乎已經(jīng)看穿了她的不悅,故作輕松的坐在一旁,刻意保持了距離。
“怎么了?小娟,我們也好久不見了,自從池善走后,你好像對我疏遠很多。”
艾娟吃了一驚,連忙解釋,“肖陽,你想多了。”
“好吧,就算我想多了吧,但是我必須問你一件事,艾翎——就是那個小孩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應該不是你和池善的孩子吧?艾娟我告訴你,我答應過池善要照顧你們,但是他還尸骨未寒你就……”
“小娟——艾翎不會是我的小孩吧?”
艾娟確實沒有想到嚴肖陽會這樣猜測,她胡亂的抓起自己的包包就往門外走,嚴肖陽緊緊拽住她,靜靜的等待著她的答案,他想,只要她們愿意,他將永遠陪伴在她們的身邊。
“放開!”
“只要你跟我說實話我就放開——”
“不是!”
“撒謊!”
“真不是,他不是你的。”
“小娟,我們認識十六年了,你生命中出現(xiàn)過的所有風景我都曾欣賞過,快樂過你的快樂,悲傷過你的悲傷。雪兒,她是池善唯一的孩子,而且他生前那么疼愛她,我希望你能多關注點她。”
艾娟無法抑制心里異樣的感情,他知道嚴肖陽說的是對的,只是她忽略了這一點,“當然,雪兒是我的親生女兒,我當然最疼她了。”
“好,既然你知道,那你應該感覺到,雪兒變了,這孩子現(xiàn)在心理變得并不像一個六歲小孩該有的,她思想的復雜度已經(jīng)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照這樣下去,我怕她——”嚴肖陽神色擔憂,這一點他也是剛發(fā)現(xiàn),他希望米雪能以一個普通的孩子的姿態(tài)健康的活下去。
艾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沒注意到這點,她只顧著想給艾翎曾經(jīng)失去的所有的愛,卻忘了還有一個米雪絲毫容不下這份愛被無情的分割,“肖陽,你是說——”
“嗯!”嚴肖陽微微點了點頭。
“所以,今天你必須做出抉擇,在米雪和艾翎中間,我希望你做出正確的選擇。”嚴肖陽起身欲離開,“小娟,希望你不要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要像當初的我們一樣,錯失彼此……”
艾娟猛地一抬頭,她正好對上嚴肖陽的眼睛:這個曾經(jīng)在她夢里出現(xiàn)過的少年已經(jīng)變成了成熟的男人,她失去了他,因為她壓根總是做錯誤的決定,但是她并不后悔嫁給米池善。“嗯,艾翎,他是個可憐的孩子,他——我對不起他!”
“我會幫他找一個好的家庭,他會有一個好的生活環(huán)境,放心。”
艾娟此刻已經(jīng)淚眼婆娑,艾翎,媽媽對不起你!
回到家,已經(jīng)晚上十點鐘,艾翎已經(jīng)自己睡下,艾娟凝視著她的稚嫩的容顏,撫摸著他的頭發(fā),輕輕地抱起了他。
翎兒,如果時間真的能令人忘記,你就忘記我吧。
媽媽不能沒有雪兒,也不能沒有你,只是你來錯了時機,是我——終究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