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艷的華帳沒有渲染出任何喜氣,陰郁更勝,轎子行走得更穩,卻顯得凄涼,這樣的迎親隊讓喧鬧的街市也寧靜下來,街上看喜事的人不由露出同情之色,當花轎行過又顯出一臉鄙視。
安靜的街道、平穩的花轎更讓轎中的人兒心中糾痛。往事如昨,曾經親梅竹馬,曾經兩小無猜,怎奈你迎我嫁之時卻是如此凄涼,清淚自眼眶滑落,洗滌不清紅顏的悲傷,臉頰的胭脂凝成了愁悵。
不禁想起安樂公主出嫁之日,喜樂聲聲,鑼鼓震天,紅儀華帳,雖是去嫁一個素未謀面之人,可伴隨著滿城的祝福,不知道安樂姐姐現在如何?
思緒又回到一年半前,巍峨的城門下。
“安兒……”太后老淚縱橫,緊緊握著安樂公主的手,不舍與乖孫女離別。
“皇奶奶,安兒會想你的。”安樂公主淚水盈眶,眸中閃爍著同樣的不舍,可憐自己從小便沒有母妃,若不是皇奶奶庇佑,自己還不知是否可以在那爾虞我詐的后宮內活至今日。
“是皇奶奶對不起安兒啊。”哭著便將這苦命的孫女摟入懷中,“可憐我安兒自小就沒有母妃,如今又要……唉!”
“皇奶奶快別這么說。”安樂公主擦干臉上的淚,深呼了口氣,定了定神。
目光堅毅,雖然她此時看著的是太后,可分明眼里卻有整個凌云王朝,聲音頓時拔高“我,安樂,不僅是皇奶奶的孫女也是凌云的公主,凌云百姓的公主,為了凌云,為了我凌云的臣民,我愿意遠嫁,愿意親自向我友好鄰邦陀伽羅曼國傳遞我凌云皇朝的友好,我會將我凌云的文化風俗帶到陀伽羅曼,愿兩國人民共享安樂太平。”
滿城掀起歡呼:“安樂公主萬福!安樂公主萬福!安樂公主萬福!”
太后淚跡未干的臉上閃現著欣慰:“好,好,好。我的安兒長大了,皇奶奶可以放心了。”
“皇奶奶吉時到了!”凌天朗騎在馬上,目光閃躲著,怕看到云初兒的那瞬會不舍得離開。
這次去作送親使者是他主動提出的,他想離開這里一會,一個人靜靜。
在云初兒很明確的告訴自己她不會愛上自己后,他一直愛著的是三哥,一直只有三哥的時候,他心灰意冷,決定離開去靜靜,也許會忘記她。
安樂公主眸含晶瑩,望了眼送嫁的皇親與京都的百姓,踏上了紅紗碧雕的寶馬廂車。
在掀起車幔的那剎那,她轉頭看向云初兒,與發小的姐妹拜別,那眼神的話語她明白。
云初兒默默點頭:我會的,我會追回朔哥哥的心。
可誰料想,那日皇家喜事不止一件。
回宮的路上,太后坐在馬車里語重心長的對云初兒說:“安兒走了,下面就要解決初兒的終身大事了。”說到這太后臉上又蒙了一層愁容,這本是天賜良緣,雙方已至婚齡,朔兒不知為何突然對初兒厭惡的不行。
“太后奶奶。”云初兒嬌羞的撒起嬌來,“初兒想等朔哥哥再愛上初兒再說。”
“傻丫頭!”太后拍了拍云初兒的手,似是用責怪的語氣,“感情是可以婚后培養的,晚了就來不及了。”
“嗯?晚了,來不及?”云初兒那時還是一頭霧水,“太后奶奶您說的是什么啊?!”
這傻丫頭還沒有發現她那好姐妹和朔兒是越來越親密。
“初兒不用明白,奶奶啊只要知道初兒愛朔兒,對嗎?”
雖然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云初兒也不是什么扭捏做作的大小姐,但與太后眼神相對,回答起來云初兒還是羞紅了臉頰,嬌艷的如滴血的玫瑰,遮住交融點了點頭。
“那就好,哀家就放心了。”太后舒了一口氣。
太后她不是那種死板的老太婆,不會不經晚輩同意就來個亂點鴛鴦譜,她這次之所以這樣做實在是事出有因,再說初兒也愛朔兒,至于朔兒她很清楚,他也會愛初兒的,不過現在是受人蒙騙看不到真相而已,她一定先讓皇上給他們定個婚才放心,“初兒,明天哀家就讓皇上先給你們訂婚。”
“初兒謝太后奶奶厚愛。”初兒滿心歡喜,施了一禮謝過太后。
馬車停了下來,一婢女掀起車簾,恭敬道:“太后娘娘,云小姐,將軍府到了。”
“那初兒先回去,你放心,今天哀家就去和皇帝說去。”太后又拍了拍云初兒的手背,讓她放心。
“是,太后奶奶。初兒就先回府去了,明日再去給太后奶奶問安。”說罷施了一禮,下車后姍姍離去。
“咦?管家伯伯,爺爺還沒回來啊?”云初兒一回府便問。
“噢,小姐。云老將軍,云老將軍派人捎信說是有事耽擱了,今天不回來。”管家低下頭。
“噢。嗯?府里其他人呢?”云初兒四處張望著。
“不是也去送安樂公主去了嗎?”管家一直不敢抬頭。
“大臣們只送到宮門口,爹和哥哥早該回來了吧?”云初兒又問,她覺得管家今日的表現有些不對。
“噢,可……可能,可能是……”管家說著偷偷扯來袖子擦汗。
“管家伯伯!你有事瞞著我。”云初兒仍一臉俏皮,不知發生了什么。
“小姐,小……嗯,嗯~”遠處紅蕊好像有什么事要跑來和自己說,卻和兩個家丁拉扯著。
云初兒感到事情的嚴重性,轉頭,逼視著管家:“說,府里發生了什么事?”
“小……姐”管家目光躲閃始終不看向云初兒,“真沒,真沒什么。”
“三皇子要成親了!”紅蕊逮住機會咬了家丁一口,邊跑向云初兒邊急急的喊。
“什么?!”太震驚了,云初兒美眸瞪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事情敗漏,家丁也就不再攔著紅蕊,顧不得拉扯中頭發有些松亂急急的說:“小姐,小姐。三皇子今天大婚。”
“紅蕊,你在說什么?”仍是一臉不可置信。
“真的,真的小姐。三皇子今日大婚,加封三王爺,賜三王府一座,王妃是吏部林尚書之女林猛鳳。”說著紅蕊竟然啼哭起來:“真的,小姐,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老爺和少爺是在送完公主后,回來拿上賀禮才出去的。小姐……”
“我不信,我不信!”云初兒搖著頭,但淚水早出賣了她。
“真的,小姐。就前幾日我們上街路過的那個新府院,就,就,就是三王府。”看到小姐的樣子紅蕊心痛不已。
云初兒轉身朝府外奔去,身后的管家喊著:“快!快!快追回來!”
她強忍著淚來到那座府邸。
紅墻綠瓦,門庭聳高,只見府門前比上回見多了一對大石獅子,這么大的獅子是王的象征,當看到那懸在高處的牌匾,磚紅色為底,鑲金邊,內書金字,赫然寫著“三王府”。
云初兒的臉變得煞白,一時受不了打擊,不顧一切,向里沖去:“朔哥哥!朔哥哥!”
一群侍衛見狀上前攔阻,云初兒此時只想著進去,去見朔哥哥,問他為什么不要自己了,便不管不顧的打了起來。
終是沖了進去,當她看到滿臉笑容的朔哥哥,但當目光流轉到她的那一刻臉立刻陰沉了下去,她心灰意冷。
“你來干什么?”三王爺冷聲問。
“你快給我回去!”云初兒還未來得及答話,云將軍便呵斥道。
云初兒強忍著淚,本想把淚全咽到肚里去,可是卻都誤落到心上,冰箭刺痛的感覺,一下下傳來。
云初兒舉起喜桌邊的一個酒杯:“朔哥哥,初兒祝你新婚大喜!”舉首間把杯中的酒一干為凈,笑顏如花,黯淡了滿堂紅儀華帳。
擦了擦嘴角,責怪道:“朔哥哥,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難道你不知道初兒最喜歡熱鬧了嗎?成親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初兒?”
……
“停轎!”驕外傳來喊聲。
三王府到了,初兒也只得打住了回憶,扯來袖子擦了淚。
“請新郎踢轎……”喜婆照例喊著,話還沒收尾,見新郎早徑自走進府內。
喜婆只得尷尬的笑了笑,往昔對婚禮中任何突發狀況都應對自如的她,此刻啞了言,云初兒早料到是這般,沒等喜婆掀起轎門自己就走了出來,紅蕊和白雪上前扶著。
整個嫁娶過程在市井閑人眼里就是一出好笑的戲,不過悲傷只有入戲的人才知道。
喜婆扯了扯臉上的笑,心里暗罵道:掃把星!怎么就讓我癱到這么一門喪氣親事,這可叫自己以后怎么接活干?這個死不要臉的。哼!人家不娶,還貼著臉嫁。
喜婆雖是不情愿接這差事,但這是皇親貴族的家事自己又不懂,既然讓自己來當喜婆,自己還得把它辦好了,免得不小心惹禍上身。
“請新娘子過火盆此后紅紅火!”喜婆喊道,聲音猝然冷了不少,帶了些許鄙夷。
也罷,反正只是個過場,新郎都不在乎了,也不會有人去追究。
婚禮凄然繼續。
既然王爺走了,那該新娘一個人完成的還是要完成的。喜婆帶著應娘有條不紊的向前廳走去。
云初兒跨過火盆,盆里不見火苗,白色濃煙肆意的冒出來,還有股香氣,甚是刺鼻,聞得云初兒鼻子范癢,頭有些暈乎,一個趔趄險些倒地,幸好紅蕊眼疾手快,趕忙扶了一把。
她和白雪也被熏的不好受,眼匡泛出淚來,想必是王府的下馬威,這才是開始而已,想罷,紅蕊擦了把淚,扶著云初兒繼續走向前廳。
“新郎新娘拜……”又是話音未落。
三王爺冷聲制止:“夠了!本王不在乎這繁文縟節,快給正王妃敬茶。”
云初兒早知會是如此,再說她是真的不在乎繁文縟節,她只要天天陪再朔哥哥身邊就足矣了。
三王爺王妃坐于上座,她接過丫鬟端上的一杯茶:“王爺,喝茶。”幼時曾形影不理,今日卻只能這般生疏的喊一聲王爺,心痛的宛若針扎。
又端起另一杯:“王妃,喝茶。”
林夢鳳接過另一杯,盈盈一笑,露出百般親切,錦衣云袖遮面飲了進去,笑著將杯子放到一邊:“初兒妹妹。”
一聲妹妹叫得無比親切,滿堂賓客皆佩服不已。這三王妃啊,真不是尋常女人,怪不得市井都傳她是活觀音,這要是尋常人家娶小,主母定是借敬茶只時責罰,以樹主母之威,有的還就在當堂罰新娘掌嘴,紅漲溢血為止。
“看來咱們注定有姐妹緣分,今兒進了王府你我又可作姐妹了。”句句聽來親切,可暗暗將云初兒陷入不義。
“今后我姐妹二人要一同伺候王爺,幫王爺打理王府,不管妹妹之前做過什么,只要妹妹可以一心侍候王爺,姐姐可以不計前嫌。”凌天朔贊賞的觀賞著愛妻。
林夢鳳瞬間臉色發白,像是忍著難受:“你我還是好姐……好,好……”說著林夢鳳臉色煞白,滿頭的汗珠齊滾滾落下,最后的幾個字實在說不下去了。
見狀三王爺不知所以,滿面焦急,將林夢鳳摟到懷里:“怎么了?怎么了?”
“王爺,王爺……王爺,救我,救救我。”林夢鳳抓緊凌天朔的衣袖。
“愛妃快說怎么了?”一臉的心急。
之前陰郁的氣氛被打破,所有來賓都跟著緊張起來,丫鬟們也焦急不安的看向王妃。
“肚子,肚……”話沒說完,林夢鳳暈了過去。
凌天朔撤出抱著林夢鳳的一只手。
“血!”滿場驚愕。
“快傳太醫!”凌天朔慌張的命令著。
丫鬟婆子蹙擁著三王爺將林夢鳳抱向內室。
府里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