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朔坐于石凳上,其他人只是隨意站著,庭院里一片靜謐,各自懷著心思。過了一會,凌天朔神色恢復了正常,太醫請辭先離開了。
太醫鄰離開時,末了,再次囑咐了一句:“如果往事不堪回首,何必硬要強行回憶,這樣只會讓心病更不易控制。畢竟那種病,普天之下沒幾個醫者接觸過,老夫也不能把握。”
太醫走后,凌天朔凌天朗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空氣依然低沉著,身為下臣總不能出口趕人吧,這種事云將軍是絕對做不到的,而老將軍本就猜到此刻凌天朔想說什么,他在等他開口,等這個差點讓自己失去的寶貝孫女的人開口,無論怎樣他想看他親口如何解釋。
凌天朗卻是在聽了太醫的話后把暗下的決心更加堅定了,他不能再讓這么危險的事發生,何況如今初兒失了記憶,這樣就更方便了,只要皇兄答應。想著便要開口。
凌天朔也正欲將想了很久的話說出口,不料四皇子竟先一步開了口:“皇兄,皇弟有個不情之請,請皇兄答應。”語態堅決,哪有詢問征求意見的語氣,分明是說,你一定要答應我這件事,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照做不誤,你不要想著去阻止。
凌天朔不知何事讓這個自小溫和的皇弟用這么堅定的語氣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好奇地看向他,卻見他目光灼灼正如語言那樣堅定。老將軍立刻猜到他想說什么,面露驚色,只是已來不及阻止,驚天要求凌天朗脫口而出:“我要娶云初兒,還請皇兄休了她!”
“什么?!”凌天朔拍桌而起,石桌剎那間應聲裂開,臉色黑了又紅,紅了又黑。掌上更是滴落滴滴鮮血。
“我說讓皇兄休了她!”凌天朗不露懼色,面不改色,又重復了一遍。
一場戰爭眼看就要一觸即發。云將軍怎么會讓皇上的兩個兒子在自己家打起來,這要是圣上怪罪起來,自己也脫不了關系,而且定是首負其責。慌忙拉住比較好說話的凌天朗,臉上強擠出一絲滑稽的笑:“四皇子莫要說笑!”
一口氣未喘,緊接著給他細細分析道理,臉上依然堆著笑:“這普通百姓若說休妻,這休了便休了,這女子可以回娘家,從今往后婚迎嫁娶自當兩不相干。可皇家貴胄,甚至是有些錢財的土商就算是休個妾也不是這么輕易的。”
凌天朗細細一想,凌云皇朝雖沒有這個律例,但這也已算是多少年來墨守的鐵規。皇家從沒有休妻休妾這一說,有道是某天哪個皇妃,側妃亦或是夫人、美人之類,若真犯了錯或是不受寵了,也只能打入冷宮或關進冷院,從沒有被休后兩行婚嫁各不相干之說。這也算是男人的一種尊嚴,即使是不要了,花錢閑養著,也不能讓別人染指。這是很嚴重的自尊問題怪不得皇兄這般氣惱。
不過,到有王孫貴胄間互贈美姬美妾之例,而且不甚枚舉,可那都是把女子當做貨物或發泄情欲的工具,于青樓妓女沒什么不同。他的初兒可不能與之相提并論。可又轉念一想,那是那些人不愿寫休書,可要是拿了休書,自當按例律婚嫁兩不相干。
“那如果皇兄肯寫休書自當按例律婚嫁兩不相干。”本以為勸住了四皇子,云將軍手剛剛松懈下來,驚世駭俗之言再次從凌天朗口中吐出。
云老將軍也不得不擋在中間,畢竟皇子打架對于凌云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過半月楚丘,華坦,賽爾和納族的使者就要到京,若到時聽到皇家不和的傳聞定有不軌之國伺機再挑站端。
迎接來使之事正巧是凌天朔負責,他自是不會忘記,只得收斂了怒氣,瞥頭不再看讓他氣惱的皇弟。
可凌天朗沒有要善罷甘休之意,嘶吼著喊道:“既然不愛,為何不放開?”一邊的云將軍使勁控制著他,從來沒有過到在人前如此溫和善處的四皇子也會這般發怒。
回頭看向皇弟,此刻因為怒吼已是臉紅脖子粗的,在云將軍的攔阻之下衣襟微開,仍朝自己張牙舞爪著,不想與皇弟再吵遂準備離去。離去前不忘自己剛才猶豫半晌要說出口的話,這般情況下他不得不說了:“再過幾日本王接本王愛妃回府。”
說‘愛妃’那兩個字的時候皓齒齜嚀,咬的尤其的重,本是說給凌天朗聽的,可未想聽到云老將軍盡是那般刺耳:“愛妃?初兒可受不起。”
沒想到老將軍會有這種反應,震怒的粉刺赫然傳來,凌天朔愕然卻也慚愧,凌天朗也不再掙扎,隨即開口:“老將軍把初兒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我凌天朗只此一人,再也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凌天朔怔然,沒想到皇弟會有這種想法,一輩子僅此一人,就算他喜歡鳳兒他也從沒有想過這輩子再不納妾,而皇弟此刻說的如此果決堅毅,還是和自己的側妃,可他并沒有再發怒,只是一種更加深刻的不安,如果老將軍同意的話自然可以向父皇請旨。
“混賬!”未想云老將軍竟然直接當著王爺和皇子的面破罵出口,這一罵可把一旁的云風霆嚇的夠嗆,猛地一哆嗦,看看王爺再瞅瞅皇子,沒想到父親魄力這么大,一位王爺一位皇子都像犯錯的小孩子,垂喪著頭站立原地等待批評。
“你們把初兒當成什么了?”一聲赫問,沒有人敢再去直視云老將軍的眼睛。
“初兒是否愿意跟你白首一生,等初兒醒了,她自己決定。”凌天朗對于這句給他希望的話心情難辨,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讓初兒選,她從小就認定了皇兄,無論自己怎么努力也討不了她歡心。
而凌天朔一聽老將軍這樣的決定自是很不滿,她已經嫁給自己了,為什么還讓她自己選擇,不滿的怒目瞪圓了起來。交代完凌天朗云后,老將軍轉頭看向他:“至于初兒是否要回王府也由她自己決定。”
說完后直接下了逐客令:“風霆,送客!”
看著父親徑直轉回屋內的背影,不禁為難的看向王爺和皇子,為等他開口說話三王爺甩袖而去。
再看向四皇子,四皇子臉上盡顯憂愁,看皇兄已遠去,明白自己也該走了,便沖云將軍謙和拜別,卻道:“云將軍,天朗今日先告辭了。明日再來。”不等云將軍相送也轉身離去。
這小子已然開始了自己的盤算,不管怎么說他不能丟了這唯一的希望,再說初兒現在失憶了,這不正是天賜良機,從現在起他要把握一切,從頭開始,他不能再讓初兒受委屈,這輩子他只要初兒一人,一輩子守護她。
策馬回宮,回來快一天了,早該給父皇母后請安的,可是被初兒的事耽擱了,凌天朔急步走向御書房,站在門外動作遲緩了,卻聽里面傳出聲音:“怎么?還不準備進來。”
已不容遲疑,王公公開門走了出來:“四皇子,皇上盼你很久了!”說罷請四皇子進去,自己退出門外,帶上了門。
關上門的御書房有些暗沉,壓迫感更勝,走到書案正前方:“父皇。”嗓音有些暗啞,心虛的不敢多言。
“來,喝茶。”凌云皇沒有馬上開口斥責,畢竟皇兒離開一年多了。
凌天朗走近書案,繞到凌云皇一側,端起茶杯淺淺啐了口,眼神偷瞄向父皇,父皇也正看著他,一臉慈愛,心也放下不少,抬起頭也看著父皇,父皇老了不少,頭頂幾根白發依稀可見。“父皇!”
“嗯。”凌云皇掩住一臉慈愛,不冷不熱,扭頭繼續看向奏折,“幾時回來的啊?”
“昨日下午回京的。”說著身子側了側,讓背后的光成功的射過來,照亮了父皇的面龐,油黃的臉上紋路可見已顯蒼老,“在皇陵陪了皇祖母一晚。”
“嗯,好。百行孝為先。”凌云皇點頭表贊同,假裝不知,又隨意問道“然后呢?今天上午。”
“父皇!”凌天朗在父皇腳邊跪下,對于父皇的明知故問他一向這么應對。
“去看你皇嫂了?聽說她沒死?”說這話時凌云皇直瞅著他的眼睛,他這個兒子表面謙和守禮,可他知道,他這骨子里啊,向來是放蕩不羈于世俗,腦子里一套又一套的驚世駭俗的想法。
“父皇!?”這句皇嫂聽得格外刺耳。“初兒都被皇兄打的不能走路了!”
“嗯。那又怎么?”看父皇還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早就知道一切偏又裝作不知道,還讓人看不透他此時的想法。
氣急之下脫口而出:“父皇下旨讓皇兄休了她,天朗娶她。”
“嗯?”
“既然不愛就該放手!”見父皇不置可否,便抓住父皇的衣袍繼續懇切的說。
“既然不愛就該放手?”凌云皇用疑問的語氣將他的話再一次重復。
凌天朗狠命的點點頭,繼續看著父皇,凌云皇終是放下手中奏折:“也就你能有這種想法!”聽不出褒貶。
凌天朗什么也沒回繼續跪著等父皇再開口說話,半晌凌云皇才又開口:“楚丘、華坦還有塞爾和納族即將派使臣前來,聽說這塞爾和納族已不滿臣服我朝,欲再掀戰端,此次前來還帶了三道難題挑釁,這事交給了你皇兄,皇兒有空就幫幫你皇兄!”
“父皇的意思是如果我能解決賽爾和納族的挑釁就準皇兒娶初兒?”
沒有想到這皇兒會把這事給攪到一起,目光再次盯向他,一陣探究,點了點頭。
凌天朗就此欣然拜別父皇:“那皇兒這就給母后請安去!”幾乎是跳著起身跑了出去,心里那叫個美,仿佛美嬌娘已然在懷似的。
凌云皇看著蹦跳而去的皇兒,心里卻這樣想,自家兒的能力自己還不是很清楚嗎,讓他自己放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