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東西后,我們來到位于河水另一端的歌舞坊,其實本來南宮潯并愿意去那,只是整個月城的人今天像是發瘋似的往歌舞坊趕去,只聽得路人急匆匆道“快點,再不快點就趕不到好位置了。”
我一把抓住一個正往河對岸趕得路人道“請問一下,今日是什么節日嗎?為何大家都那么趕著去歌舞坊?”
男子看了我一眼,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流羽和南宮潯一眼道“姑娘是外鄉來的吧,今日是牡丹姑娘的競價大會。”
我微微一怔“什么競價大會?”
男子嘿嘿一笑道“其實就是牡丹姑娘的贖身大會,誰的競價高誰就能得到牡丹姑娘。”
“一個妓女而已,有誰要?”拂秀冷哼一聲道。
男子看了眼拂秀,皺眉道“姑娘說錯了,牡丹姑娘在歌舞坊一直都是賣藝不賣身,堪稱才貌雙全,真真是個難得的佳人。”
正說著聽到歌舞坊雷雷鼓聲傳來,男子一臉焦急道“哎呀,開始了。”就一溜煙的跑掉了。
我轉過身對著南宮潯意味深長的一笑,南宮潯似笑非笑的望著我,我笑道“要不,咱也去瞧瞧,反正沒事干。”
南宮潯眼中含笑道“人家姑娘贖身大會伱去了干什么?”
我嘿嘿一笑道“伱沒聽剛剛那位大哥說牡丹姑娘才貌雙全嗎?我們去欣賞下她的才藝也未嘗不可啊。”
我轉頭問流羽道“流羽少俠,伱去不去,正好如果那姑娘長得不錯,又不小心被什么懶蛤蟆級別的人搶去的話,伱還能演一出英雄救美。”
流羽眼睛一眨一眨,動了些惻隱之心道“其實去看看也是可以的。對吧?”他懷里的白兔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于是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歌舞坊,這歌舞坊造的委實華麗,大堂內除了低下以茶案賣的位置,高處還設有各自獨立的小屋子,外面垂了紗簾和竹簾,可以卷起也可以放下,方便女子和貴客聽曲看舞。
一進門便有領頭的姑娘上來招呼,流羽湊在我耳邊道“這中原的富碩果然不是虛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四個人外加一只兔子被安排坐在樓上的小屋子,剛進屋便覺得一陣清香撲來,拂秀怔了怔道“姜國的蛇馥香。”
南宮潯點了點頭道“看來這歌舞坊的老板的確不是個簡單的人。”
流羽想了想道“復雜的人又是怎么的了。還不是靠開間妓院維持生計。”
其實我也沒明白南宮潯和拂秀的那番對話,但跟著南宮潯久了,我慢慢捉摸出一個道理,就是當你不懂的時候最好保持沉默,這樣才能不把伱的無知體現出來。
果然流羽得到了拂秀的一個白眼。
極細的一聲燈花爆裂后,整個大堂的突然暗了下來,耳邊響起輕浮歌聲,然后亮光才一點點重新出現。
極目四望,人影幢幢。抬頭往上看,吊頂上懸了盞巨大的枝形燈,青銅燈柱似九層寶塔,十七個燈碗里黃焰灼灼,照得整個大廳有如白晝。天井圍欄式的高闊主堂,正中一處以云石砌成高臺。
臺上珠簾后面,一個女子正懷抱琵琶垂首彈唱。可惜珠簾遮掩,朦朧不清,只可依身形辨別出她嬌好的身材。四圍兩丈遠的地方擺滿客椅,落座皆是男子,從十三四少年到七八十老翁。我笑著對南宮潯道“要是招募兵役也能如此齊心,這個國家就太有前途了。”
臺上紅衣女子一曲乍停,眾人皆是拍手叫好,紅衣女子緩緩撩開珠簾,婀娜多姿的從后面走出來,臺下眾人皆是忍不住驚嘆,連我這個自覺這幾日已經見過美人無數的人也忍不住再驚嘆一回。她的美是在她的那雙眼睛,嫵媚溫柔,寒意冷冽,溫暖親切,刀光劍影。短短一瞬,她眼波流轉,我竟然沒有抓到任何一種情緒。
我轉頭看向南宮潯,他對我淡淡笑了笑。只見一個像似老鴇的女人穿著大紅大綠于一身走出來道“感謝今日各位江湖豪杰來歌舞坊捧場,今日是我們月城名妓牡丹姑娘的贖身之日,哪位大人出價高就能得到牡丹姑娘了。”
臺下唏噓一片,頓時樓上樓下競價四起,揚起的價牌一路飆升,可見一世風流不如一夜下流。但這牡丹姑娘確實貴的驚人。
垂地的珠簾將出價人擋得嚴嚴實實,被喚作牡丹的紅衣女子身價已抬至三千零五金。之所以有個零頭,在于無論左雅間的客人怎么出價,對面雅間總會不緊不慢不多不少加上五金。大約是感到不同尋常,鶯歌燕舞的大廳一時寂靜無聲。
我側頭對流羽道“這世道真是腐敗,山里一些人只怕連溫飽沒辦法解決,這城里竟然就能有人為了買一個姑娘花這么大的價錢。”
流羽點點頭道“不過那叫牡丹的姑娘確實漂亮,伱看她那雙眼睛。”
我剛想表示贊同,就看見他懷里的兔子正努力睜大了眼睛,努力想要展示出傳神動人的樣子,我笑著指了指她道“其實小灰白的眼睛也甚是好看。”
小兔子突然朝我咧嘴一笑。
流羽低頭看了她一眼道“是么?”
正當我們兩人竊竊私語時,只聽到身旁傳來一個聲音道“一萬金。”樓上樓下眾人目瞪口呆,我也目瞪口呆。循著聲音望去,那個出價一萬的人竟然是南宮潯。
只見他正凝視著對面的簾子里的人,淡淡微笑。
我心下一驚,難不成南宮潯也被那叫牡丹的姑娘迷住想要贖她的身。我心里焦急的望向拂秀,只見她一臉淡然的坐在一旁喝水,我只好狠狠瞪了眼南宮潯示意他別再出價了,他微微一怔隨即竟還笑著向我點了點頭。
我輕聲道“你覺得那姑娘長得好看?”
他笑了笑道“確實不錯。”
我輕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再和他說話,只聽見他在身后輕輕一笑。
我低頭問流羽道“伱身上有多少錢?”
流羽瞄了我一眼,幽幽道“碰見伱之前我正在街頭賣藝。”
我急的跺了下腳,老鴇在下頭望著我們張大嘴說不出話,不知是驚的還是喜的,我剛想沖出去告訴她是我們叫錯了。
對面雅間的珠簾陡然一串輕響,寂然里格外清晰,而后簾子整個撩起來,顯出男子頎長身影:“三萬金。”
四下皆靜,甚至能聽到一些人倒抽冷氣的聲音,三萬金放到平常姑娘上都能娶好幾個媳婦了,當真是紈绔子弟。
對面男子也只是望著我們這邊眼中是似有若無的笑意,單手將珠簾掛上一旁金鉤。樓下一個妖冶歌姬掩口竊聲:“啊……竟是司徒公子……”另一個樸素點的接話:“誰?”歌姬悵然:“世有‘風姿傾眾目,文采動諸公’之稱的司徒靖容。”頓了頓:“牡丹真是好福氣呢。”
正當老鴇喜上眉梢的想要敲定這樁生意時,大門口驀然傳來一陣騷動。遙遙望去紅衣翻飛間銀光閃過,幾個類似打手的角色被一柄銀鞭抽得直摔進正廳。云石臺上的牡丹姑娘嚇得花容失色,而客人們的自我保護意識也著實強烈,還沒等正主的腳踏進門檻,原本擁擠的大門口呼啦一聲連個鬼影子都沒了。手持銀鞭的紅衣女子垂眼邁入正廳,幾個侍從模樣的黑衣人兩列而入。老鴇一看就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堆笑幾步迎上來:“小姐可是進錯地方了,我們這兒不做姑娘的生意……”話未說完,被冷冷打斷:“你們這兒,做的不就是姑娘的生意?”
一身錦衣的司徒靖容居高臨下直視紅衣女子訝然后神色帶了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紅衣女子原本是一臉怒氣但當視線轉到我們這隔時卻慢慢換成了微笑,修長彎曲的細眉下,明亮深邃的眼睛顧盼生妍,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邪柔膩美,她對老鴇道“剛剛出價到哪了?”
老鴇愣了愣道“三萬金。”
紅衣女子手指在檀木桌上微微一頓“四萬金。”
“什么?”老鴇似乎是不敢相信,眾人也皆是一臉不可置信。說來也是誰能猜到一個妓女竟然也能競價高到這個地步。
“她說三萬金。”司徒靖容看著她向老鴇重復了一遍道。
流羽吸了口氣低頭撫著白兔的毛萬分感慨道“想當時我們就只缺一個銀子就能買到一根蘿卜了,沒想到人家有錢的出口就是幾萬金吶。”
白兔十分哀憐的望了他一眼。
我張大了嘴轉頭看南宮潯,樓上樓下的人都是目瞪口呆,這次連拂秀也是目瞪口呆,只有南宮潯從容地斟酒自飲,唇角還帶著微微笑意。還有就是司徒靖容一臉淡淡的微笑看著樓下怒氣沖天的女子,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在青樓叫姑娘叫得如此理所當然氣勢逼人,真是讓人不服不行。
老鴇饒是見過大場面的這下子也是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道“三萬金,還有人更高價嗎?”
四下無聲,牡丹這個當事人緩緩端起桌上茶煙裊裊的瓷杯,“紅姑,既然沒有人再出價。”眸光從朦朧水霧后淡淡眄過來“那么就請這位姑娘出錢吧。”
被喚作老鴇的紅姑一臉反應過來,急急上前道“是了,牡丹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然請姑娘先出三萬金。”
紅衣女子怔了怔,抬眸看司徒靖容似是有些責備“伱不出價了?”
司徒靖容明眸含笑,語聲卻萬分委屈“你把價抬得那么高,我怎么還出的起。”
紅衣女子瞪了她一眼,老鴇略帶不爽道“姑娘若是沒那么多錢。”
“誰說本姑娘付不起了!”紅衣女子慢慢盈出了笑意,沒有半點理虧的樣子,湊上身去笑著對紅姑說了幾句話后,老鴇疑惑的往二樓望了望,只見女子笑盈盈的點頭道“伱放心吧,我宇文翎不會框你的。”
老鴇仍是有些不放心,宇文翎一把拉過她道“他若不肯付錢,伱就到仟微客棧找我,或者我明日就派人來把錢送來。”一邊將自己耳朵上的耳環扯下來道“這副耳環是純金打造的,就先壓在伱這。”
牡丹姑娘盈盈淺笑“紅姑,宇文家族的人向來說話算話,竟然姑娘是宇文將軍的妹妹自然也不會騙人了。”
宇文翎贊賞的看了眼牡丹道“姑娘好眼力。”
老鴇這才將信將疑的松開了手,宇文翎朝著二樓我們的方向嫵媚一笑便轉身走了出去,我轉頭困惑道“伱認識她?”
南宮潯嘴角透著淡淡笑意道“家父友人的女兒。”
“那司徒靖容是?”
“她的未婚夫。”
敢情是小兩口聯合著來鬧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