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如水是個相當精明的人,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可不好糊弄!別看剛才自己說了那么多,他又聽的那么認真,天知道,他到底相不相信!不過,看樣子,他不相信!若相信的話,有何必親自見犯人呢?我還是小心點好!免得被他抓住把柄,到時候,說不定下獄的人就變成我自己啦!
旻武在韓林的授意下,隨著衙役離開,而韓林端著茶杯細細的品著,時不時的跟馮如水談一些家長里短的無聊話!而馮如水雖然在附和著,可他那雙小眼睛卻在不停的滴溜溜的亂轉悠。
這時從門外傳來了嘩啦嘩啦的鐵鏈碰撞地面的聲音,沒多久,旻武與衙役押著一個人走了進來;只見此人發髻散亂,破舊的囚衣上血跡斑斑,駝著背,拐著一條腿,戴著木枷,腳鐐,一動,腳上的鉄鐐嘩嘩作響,來到韓林的不遠處,雙膝跪地,不言不語,悶不做聲,低頭閉著眼睛,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般。
“馮大人,這就是你口中的那名兇惡之徒?本相怎么看著不像呢?”
“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此等兇惡歹徒,他們最善于偽裝。”
“哦?既然有被判了死刑,何必在偽裝呢?”
“這個…丞相大人,下官認為,他們心中還抱著僥幸的心理!”馮如水不愧是官場上的老滑頭,這樣的話也被他說的理所當然,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本事。
“嗯!馮大人所言甚是!”韓林點了點頭!站在韓林身后的旻武與旻超要不是了解韓林的為人,一定也會認為他與馮如水一樣,昏庸無能呢!聽著馮如水的話,讓他們直皺眉頭。
“你就是惡徒李懷哲?”
跪在地上的人連頭也不曾抬一下,更不用說回答問話了!
“大膽刁徒!丞相大人問話,你敢不答!莫不是想在吃一次殺威棍的厲害不成?”馮如水將那肥臉一沉,嚴詞呵斥道。
“呵呵,馮大人何必跟這樣的死囚一般見識呢!”韓林站起身,淡淡的一笑,來到李懷哲的面前。
“李懷哲,你可還曾記得嶼谷縣的:柳邊垂釣柳絲常伴釣絲懸,松下圍棋松子每隨棋子落?”
此話一出口,只見跪在那里閉著眼睛,不言語的人,身子震了震,緩緩的抬起頭,透過凌亂的發髻,一雙混濁的眼睛不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人。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很是奇怪,剛才還不理睬的人,怎么聽到這幅對聯就有反映了呢?
“是…你?”嘶啞的聲音猶如破舊不堪的二胡相似。
韓林一笑,微微的輕搖了一下頭,轉頭看著一臉不解之意的馮如水,嘴角帶著點點笑意,可眼角卻含著層層的冷氣。
“馮大人,不知本相可否能單獨與該犯談一談?”
“這個…是,下官告退。”
馮如水馬上明白韓林的意思!有心不走,可看著韓林身后的旻武、旻超正怒目瞪著自己,無奈之下,訕訕一笑,起身離開房間。
當房門關閉之時,韓林雙手將飽受痛苦折磨的李懷哲扶起,盯著他那張憔悴不堪的臉,嘆息道:
“李老板,你受苦了!”
“真…真的是你?”
“是我!”
這句話讓錯愕驚詫的李懷哲眼淚流淌了下來,嗚咽了半天,才嘶啞著聲音說道:
“我。冤枉啊!”
韓林點了點頭,將他扶到太師椅上,不顧自己的身份,親自為他親自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他的嘴邊,喂他喝水。
當杯中水見底后,韓林這才坐在李懷哲的對面,看著渾身是傷的人,憐惜的說道:
“本相此次前來就是為了你這件案子而來,你把你所遇到的事情詳細的說給本相聽,本相自會為你做主,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據實相告,若有所隱瞞,即便是本相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李懷哲點了點頭,這才娓娓的道來,讓在場的每一位都忍不住的對他表示同情與憐憫。
原來,李懷哲的父母早逝,而他有無兄弟姐妹,二十歲那年娶妻陳氏,從此兩個人相依為命,可好景不長,妻子在兩年前便病逝了,而妻子在世的時候,既無生男也無生女,看這自己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李懷哲十分的憂慮,尤其是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曾經與妻子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更是忍不住的嘆息!經過再三的考慮,他才來到嶼谷縣,開了一家飯莊,一則:消磨時光;二則:想借此機會找個合適的女子為伴。
說來也巧合,沒多久經人說起,他還真相中一名女子,將她續娶為妻!兩人在嶼谷縣和和美美的過著小日子,夫唱婦隨的倒也自在快活!
一年以前,李懷哲接到卞城一個朋友的來信,邀他前去小聚一段時間,他便帶著足夠的盤纏路資趕往卞城,本于妻子約好,一個月返回,可誰想到,當年卞城叛民造反時,他被于正東的叛軍抓了壯丁!而且把他的川子路費全部沒收充做軍餉!李懷哲雖然早年喪失了父母卻也沒有出過苦力;自此之后,他便過上了非人的生活,不是讓他背送糧草,便是讓他背扛武器,還時不時的挨打挨罵,而經常餓肚子更是常有的事情!在那悲慘的日子里,他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走;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有一天,他逃了了這個豺狼窩!急忙向嶼谷縣的方向逃離,也是天災人禍!也有可能是慌不擇路!在逃亡的過程中,他不慎跌入深谷,跌斷了一條腿,為了早一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忍痛繼續奔逃!終于,他拖著一條瘸腿輾轉的回到了嶼谷縣,此時的他面黃肌瘦,衣衫婁爛,儼然與一個老乞丐無疑,整個嶼谷縣的人都不認識他!直到他來到自家門前才知道,他的家產已經被人拍賣,而他的妻子也早已改嫁他人!聽到這噩耗的他,昏厥了過去!當他再一次被人救醒的時候,有個好心人告訴他,他原來飯莊的店小二小元就住在這條街的不遠處,這一年多所發生的事情,他最清楚!經過多方打聽,才終于見到小元,看著昔日面善體健的老主人如今卻變成了駝背瘸腿的老乞丐,小元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主仆二人抱頭痛哭多時,李懷哲這才問起他家中為何會有此等巨大的變故!小元便一五一十的全說了,聽完此話之后,李懷哲氣炸心肝肺!馬上寫了狀紙告到了縣衙,可誰承想,狀沒告成卻反成了坐監之人,更連累了忠心耿耿的小元。
韓林認真、一字不漏的聽著李懷哲痛苦的遭遇,忽聽到“小元”這個名字,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認真的思索了片刻,這才想起那個在飯莊前對自己百般刁難的年輕人,沒想到在眾人都離李懷哲遠去的時候,他還如此的忠心耿耿!
“旻武,差人將小元帶來見我。”
“是,大人。”
李懷哲一雙混濁不清的眼睛此時此刻多少有點生命的光亮。
“李老板,這里面有太多的細節問題,還需要你如實的回答。”
“好!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全部都告訴你!”
“嗯!如此甚好!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姓博,單字:娟,是嶼谷縣本地人氏。”
“可知她的具體情況?例如:她家中還有什么人?父母是否健在?可有兄弟姐妹?等等!”
“這個…唉!不瞞大人,我的妻子也是一個苦命之人,她自幼失去父母,七八歲那年被人騙去賣入青樓之中,老鴇子剛開始看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就讓她做了一個做飯燒水的粗丫頭,可后來,她竟然長脫成一個水靈靈、標致的大姑娘,老鴇子便軟硬兼施的逼她接客!而她有性子剛烈,誓死不從,到后來,便只賣藝不賣身!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人說起她,我便可憐她,再加上對她也十分的喜愛,于是,花了三百兩紋銀將她從青樓贖出,做了續弦。怎么了?大人莫不是懷疑她有什么事情瞞騙與我?”
“呵呵,李老板莫多心,本相只是好奇,純屬好奇!對了!你們兩個婚后感情如何?”
“自從她嫁給我之后,事事都恪守婦道,對我更是照顧有加,是一個溫柔嫻熟的女子!”
“你妻子改嫁何人?”
韓林想了想剛才李懷哲所說的話,心中總覺的有些解不開的矛盾在里面!既然兩人感情甚好!為何博娟要改嫁他人呢?這只能說明兩點:第一:博娟早就嫌棄這個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丈夫,所以,當他音信全無的時候,便著急的改嫁他人;第二種可能嘛,就是博娟再過單純,有人騙了她?可是這點似乎有點說不通吧!但凡從青樓出來的女子,無論清白與否,想必看事情也絕對不會如此的單純無邪吧!博娟真有那么容易上當受騙?
“好像姓王,叫…王乾夫…對,就是這名字!”李懷哲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王乾夫?你以前可見過此人?”
李懷哲搖頭,嘆息的說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本是卞城方家堡之人,只因為了散心才來到嶼谷縣的!所以,對于嶼谷縣我不甚太了解!不過,小元就比我知道的多,他是嶼谷縣本地人。”
兩人剛剛說道這里,旻武便押解著一個瘦弱的青年人走了進來,他要比李懷哲好很多,只見他只戴著手鐐、腳鐐,并沒有上木枷!來到韓林的面前立而不跪,一雙圓眼睛怒瞪著。
“呵呵,一年未見,老脾氣依舊未變啊!”韓林失笑,李懷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失笑的人,有些責怪的輕喝道:
“小元,不得無禮,還不快見過丞相大人。”
“哼!當官的都他娘的沒一個好東西,殺剮存留隨便,我小元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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