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瑢聽罷問,“送哪去?”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他又道,“咱們先回王府。”
這會兩人倒是平靜下來了,云瑢手中抱著霞生,心里頭滿滿的鄭重,這個孩子,不但寄托了他整個家族延續下去的希望,在鄢先生那里看來,怕還寄托了另一種云瑢并沒有琢磨清楚的愿望。
天上的月兒依舊時現時沒,鄢浥塵同云瑢的身影也忽明忽暗的投在長長的街巷,兩人并肩走著,一時無話,這闃寂的黑夜里,殺戮與重生并存。
云瑢這是頭一回面對這樣大義的生死,那祝大人一家,是冤屈的,卻也是凜然的,也同時是慘烈的,當得長歌流頌!
這么想著,云瑢更覺懷里頭的霞生變得沉甸甸,沉得她都抱不住,她低頭看看依舊熟睡的霞生,問鄢浥塵道,“鄢先生,我曉得此事可能我管不著,可是,這孩子是我救下的,我,想聽聽你們打算怎樣安置他?”
鄢浥塵側首瞧她,“你怎么管不著?如你所說,這孩子是你救下的,你今兒既是撞破了這樁事,那便是大功臣,我還得在殿下跟前稟明呢。”
“那倒不用,我這么問可不是為著爭功,我只是想著霞生他母親對我的托付。”那個臨危不懼的年輕母親,她要云瑢帶著她孩子走時的那種決絕,此時都在云瑢心里頭一遍又一遍的烙著印,“我只是,不想失信于她。”
“我明白。”鄢浥塵輕輕道,“這孩子今后的命運,怕是就要與你拴在一處了。”
云瑢不再接話,只是將霞生緊緊抱在懷里。
其實在這之前,她從未接觸過霞生這樣幼小的嬰孩的,她甚至都不知該怎樣抱著他,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子,擁有一個女子的直覺,這直覺來自她那護幼的天性。
這會,霞生在她臂彎里睡得安穩,他還不知自個已失去了所有的血親,就在方才那一會,慘烈的火光里,那些炎炎燃盡的血液,那些瞬時耗竭的生命,是他的祖父祖母的,是他的爹爹娘親的,是他還沒有認全的族人的……他們都已走了,這惶惶人世,只留下弱小無力的他獨自面對。
云瑢心傷,霞生該怎么辦?偌大家族的滅族之恨,就這么已劈頭蓋臉的砸在他如此柔嫩的肩上,他該怎么辦?跟著鄢浥塵,被交給那個定王,他今后的路又會是何樣子?
走回王府的路好長好長啊,云瑢心里頭似是灌了鉛,她始終在默念“霞生”這個小名,似是多念一回便能多為霞生爭取到一份救贖與佑護一般的虔誠。
她委實無法想象,霞生這般小便已失去了這樣多,因為就云瑢來說,她雖說也不知自個的生身父母,但她自小絕對是被她的師父師兄寵溺著長大的,雖說師父在教他們練功時極其嚴厲,動輒便會給懲罰,可一旦歇下來,師父是一個可愛的老頭兒,談笑風生,灑逸脫略,有時只管捧著酒壇子嘻嘻哈哈,有時卻又安靜的跟云瑢和凌遣講述他曾經的江湖。
這江湖雖說都已是往事,可往事并不會隨風飄散,它總是會或深或淺的在經歷過它的人身心上留下痕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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