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暫的沉默沒有維持多久，片刻后就化作了哄堂大笑。

屋子里唯一沒笑的只有兩人，就是夜離分部的所謂老大和洛九兩位。

洛九搖頭再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著顯而易見的惋惜，若是這些人只是想殺她就罷了，但要殺洛塵……果然不妥吧。

“……。”被一個幾歲娃娃上門挑釁的夜離老大顯然有些下不來臺，但是洛九憐憫一樣的眼神卻猶如給他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奇怪的壓住了他不理智的沖動，反而仔仔細細的觀察起這個不怕死的‘男孩’來。

“洛塵，不。‘一’有什么東西在你這么？假如你可以給我，并且答應不再追殺我們，我們也會盡量不出現在你的眼前，今天也可以當我從沒來過。反正我們再過幾天就要離開這個小城了，以后應該也和你沒有交集了，何必不給自己一個退路呢？”洛九粗略估計了一下屋子中的人數，盡可能的做著她最后的努力。

“……。”笑聲再次突兀的安靜了下來，周圍黑衣人的眼神已經不僅是不善，而是驚恐中夾著好笑、

似乎沒料到洛九有這一問，夜離老大捻者他衣袍上的金線，心中對洛九的實力估計又有了動搖。在他看來，這開戰之前說這種話，無異于是已經服軟了。搞不好這小子只是虛張聲勢而已，不然怎么會連血契都不知道？

想到這里，夜離老大的心中頓時安定了下來，和顏悅色的對洛九勉強笑了笑：“少爺，假如你只是說著玩玩的，就趕緊離開吧，這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看在你家大人的面子上，我饒你一命，你也別再受‘一’蠱惑了，乖乖告訴我他現在在哪，我就放你平安回去。”

對‘少爺’這個稱呼感到有些好笑，洛九也沒有多解釋什么，六歲的時候的確是分不出什么男女的。奶嫩的聲音似乎有些失望：“當真不給么？”

“少爺，不是我不給，而是我不能給。”夜離老大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洛九的表情，不知道那個在組織里就冷若冰霜的‘一’是怎么認識這么個口出狂言的貴族少爺的。畢竟朝不保夕的殺手和錦衣玉食的貴族少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更稀奇的是，這個小少爺還真愿意為了一個殺手的事情冒這么大的風險。

“不如你開個條件，我可以跟你換。”見夜離一臉為難，洛九也隱約猜到這后面可能還有什么內情，這個世界畢竟和她以前生活的地方相差太大，有些難以相信的事情也實屬平常。

“哈哈，就怕你沒東西來換。”夜離老大仰頭大笑，像是聽到了最有趣的笑話一樣。

“小子，趕緊滾回去吧，你知道什么是血契么？”一個離洛九不遠的黑衣人皺了皺眉，好笑的開口疑問。在洛九誠實的搖頭之后，笑聲幾乎就要掀了這房間的屋頂。

“這血契就是一種契約，契約者可以隨時掌握被契約者的大致行蹤，并且被契約者作為奴隸服侍契約者，說白了就是主仆關系。假如想毀了這張契約，只有契約者死亡才行，但又不能是被契約者親自動手，因為那就違背了命運之神的規則，會在契約者死亡的同時身死。”夜離的老大娓娓訴說，打打殺殺之余難得有了幾分興致。“你說，你用什么東西，才能換了我的命啊？”

“必須殺了你么。”心中悚然一驚，洛九把眉頭皺成‘川’字，這個規矩洛塵不會不知道，卻還執意前來，真是做好了一命拼一命的準備了。

“我勸你放棄吧，老大可是一級魔法師，童言無忌，只要讓你的家族拿出點謝禮來，我們不會為難你的。”最開始疑問血契的黑衣男子再次開口，已然改了勸告的語氣。這個小子可愛的很，即使是殺手，他也不太希望對這么個小東西動手。

“……謝謝你的忠告，假如一會你不動手，我不會殺你的。”一件歸一件，洛九回頭，笑瞇瞇的對后者點了點頭，語氣中的淡然沒有改變半分，表明了她的決意。

后者頓時感到無奈，老大在上他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摸了摸鼻子退到后面去再不做聲。

“殺我？”夜離老大的笑聲剛止，被嗆得咳嗽了兩聲。神色中滿是戲弄的注視著洛九微垂的面容：“假如你能接下我一招，我就告訴你血契在哪。”

老大的話音一落，周圍的黑衣人立刻齊刷刷的倒退了幾步，顯然是怕被魔法殃及池魚。

“好。”洛九沉默的點了點頭，漆黑的瞳孔緊緊盯著夜離老大的一舉一動。

沒想到對方這么痛快就答應了下來，夜離老大有些無趣的哼了一聲，略微慘白的唇上下一碰，一道瞬發的風刃突然在面前出現，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速度極快的沖洛九飛了過去。

洛九微微一愣，連忙抽身閃躲，卻無奈年紀太小，以及對魔法根本的一無所知，即使躲得非常及時，還是被風刃在左臂上劃了一個長長的口子，破了的月白長衫上血跡斑斑，那看似猙獰的傷口雖然沒傷到骨頭，但不住流出的血液還是讓人看了膽戰心驚。

“……告訴我吧。”絲毫沒有眾人意料之中的嚎啕大哭，洛九只是眸色更加深沉了幾分，右手輕輕地按到了她的傷口上，平靜的好像根本不是傷在她身上。

“哦？好，就算你接下了。”被洛九平靜的眼神看的心中發慌，夜離老大深深的呼吸了幾下，平靜好心中那莫名的恐懼之后，從椅子上的暗格中當眾取出了一個紅色的箱子，那里面放著厚厚一沓紙片，他皺著眉頭在里面挑挑揀揀，最后在底下翻出一張，拿在面前朝洛九晃了晃。

微黃的紙上，一行行血跡呈現著烏黑的色澤，洛九輕輕的嗅了嗅，那上面的血的確是洛塵的味道。

看著夜離老大掏出那個箱子，靠著墻的黑衣人們傳來了小聲的躁動，那一沓血契，就是他們今天為什么要站在這賣命的原因。

不是不想搶過來，而是魔法師的能力實在詭異，再加上夜離總部配給每個分部魔法師的大量藥品卷軸，讓那些躍躍欲試的全部死了心。

“想要這個，就跟我到外面來吧。”魔法師的弱點就是身體太過嬌弱，所一般動手的時候都會盡量選擇比較寬大的地方。夜離老大一揮手上的契約，率先離開座位，刻意和洛九保持了一些距離，一步步的向門外走去。

過度的失血讓洛九的臉色有些發白，長長的劉海披散在額前，擋住了她那雙深沉的眼。

外面的地方的確大了很多，看樣子像是個練武場，也許這些黑衣人平日的訓練，就是在這個地方舉行的。這個空地的四周，零零散散的擺放著一些巨大而牢固的鐵籠，一些和洛九差不多年齡的孩子正被鎖在里面，衣物凌亂不堪，小臉上滿是血污，那眼中透露出的絕望和死氣，讓看慣了生死的洛九都生生避開眼神。

“好殘忍的地方。”最后，洛九嘆息，那些等著看熱鬧或者想要漁翁得利的黑衣人也跟了出來，遠遠地站在后面旁觀著局勢。“我殺你，不會覺得愧疚了。”

“能殺就殺吧。”夜離老大興奮的咽了咽口水，自從他被組織派到這里來之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敢和他動手了。他的目光不自覺的瞄向殘缺了一個手指的右手，心中暗暗咬牙，他身上的傷就只有這一根手指，而這根手指，就是‘一’三年前砍掉的。

洛九沒有再回答，她沉默的低下腦袋，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小巧的唇瓣附在她已經慘白的左手手臂上，用力的允吸著那熟悉的味道。

血的氣息……是這樣的熟悉，熟悉的讓靈魂都興奮地顫抖。

一股孤寂的氛圍陡然沿著洛九緩慢的動作散發出來，那氣勢開始的時候并不強烈，可是隨著洛九吞咽了幾口之后，突然凌厲起來，悄聲無息的讓在場的殺手們心中顫抖，一些平日沾染人命較少的，都直接坐在了地上。這并不是他們熟悉的殺氣，而是讓人無法抗拒的絕望和孤獨。

扯下頭上綁著的普通布帶扎住還在流血的傷口，洛九意猶未盡的舔舔唇角沾染到的血液，一抹詭異的笑意浮現在她的唇角，她幽幽的抬起了眸子。

黑白分明的透徹已經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黑色和紅色的糾纏，帶著讓人心悸的氣勢，牢牢的鎖住了已經忘了如何動作的夜離老大。

“你！你……你這個怪物！。”嚇得倒退兩步，夜離老大一向平穩的表情猶如萬花筒般絢爛多彩，準備念動咒語的唇瓣在洛九抬頭的瞬間就沒了血色，他似乎終于明白，他的挑釁釋放了一只多么強大的野獸。

“怪物……呵呵。”冰冷的笑聲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出自一個六歲孩子的口中，洛九的神色摻雜了太多的回憶和苦澀，小小的手掌漫不經心的握起，這樣熟悉的力量讓現在的她不住顫抖，這不是她本來刀槍無懼的身體，這么大張旗鼓的動用血族的力量讓這個身體難以承受。

籠子里的孩子們倒是表現的比殺手們還要冷靜，他們只漠然的看了幾眼突然不對勁的洛九，又各自回到了他們的思緒，在這里生和死沒有多大分別，甚至說，比死還要難過。他們倒是樂得和夜離老大一起被這個滿眼猩紅的怪物弄死，也好過在這里被迫接受各種訓練。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