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啃嚙著她的心臟,雨點(diǎn)毫不留情的傾砸在她的身上,讓她奔跑的身體幾乎要被粉碎。身后有不知名的東西傳來一陣陣的怪笑,若隱若現(xiàn),化作利刃刺痛她的神經(jīng)。
身體是極度的寒冷,但手心卻是快要沸騰的灼熱,她不敢把死死捂在胸口的東西打開,生怕會被搶走。那里,發(fā)出強(qiáng)而有力的脈動——撲通、撲通……
即使到現(xiàn)在,她還是覺得經(jīng)歷的這一切是一場夢。
那是一個極為晴朗的午后,唐甜正從超市里拎著最鐘愛的零食出來,嘴里還含著一根巧克力味的棒棒糖想著該怎么跟親愛的老媽解釋自己理科又全部掛紅燈的事實(shí),忽然就不對勁了。
從超市回到家的路從小走到大閉著眼睛也走得回去,但此刻這條路忽然間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拉長了,怎么也走不到盡頭。她的腳步由遲疑到停頓,扭扭頭,忽然發(fā)現(xiàn)行人都不見了,只留下她一個孤零零的晾在路中間。
棒棒糖從因?yàn)槌泽@而長大的嘴巴里滑落,卻久久沒有聽到聲響,她不安地低頭,地下依然是水泥地板,但棒棒糖卻不見了蹤影。唐甜面部不自然的抽了一下——又來了又來了,一個月三四次“它們”也不嫌煩么?
其實(shí),唐甜是一個有著陰陽眼的人,但這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因?yàn)樗耆珱]有“能力”,遇到懷有惡意的靈物只能是等著被宰的命,幸好她并不怎么招“靈”厭,除了一個月偶爾幾次的“打擾”之外,多數(shù)可以得到一些善意的小禮物。
按照經(jīng)驗(yàn),這種類似于“鬼打墻”的幻境只要往回走就可以了。她傷心地想,可惜了美味的糖果,巧克力味的只剩下那么一根了呢。
她翹起單腳旋轉(zhuǎn)180°,超市的袋子發(fā)出呲啦的聲音,像鐵制薄片揉碎在這個空間里。第一步正要跨下,忽然自后背伸出了一雙手抓住她的肩用力往后一帶,唐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撞進(jìn)了一個有些硌人的胸膛,聽到背后發(fā)出的一聲悶哼唐甜偷笑:真是對不住啊鬼大哥,最近吃多了又胖了幾斤。
忽然間她出了半身冷汗:鬼不是沒有實(shí)體的么?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過頭去,既然看到了一個帥鍋!等她仔細(xì)一看清楚,剩下的半身冷汗也出了。
你見過那個帥哥頭上長耳朵身后還有條黑尾巴擺啊擺的么?黑貓??!不詳中的不詳之物啊!她剛剛竟然撞了這位尊霉神,她差點(diǎn)沒后悔得嗷嗷叫。
搞不清楚接下來的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了,只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蔑的“白癡”,那位黑貓帥鍋信手一指,來時的便利商店就消失了,忽的飛閃出一個巨大的綠色影子向他們撲過來,來到眼前忽然間就跟紙片一樣嘩啦嘩啦的碎開,一個巨大的綠色鋸齒狀的東西從她的鼻尖擦過,一身冷汗又給嚇了回去。
她哇的一聲跳到男生背后躲著,猛然一抬頭就看到人人都詫異的看著她,往地上一看,只有一只支離破碎的螳螂尸體。
“哈,哈哈,哈哈哈……”她摸著頭訕笑,然后發(fā)揮唯一特長跑步迅速的溜回家。
唐甜虛脫地靠在門邊換鞋有氣無力的呼喚:“老媽,我回……”她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滿臉驚嚇地看著客廳里相談甚歡的三個“人”,如果有鏡子的話,她猜她的表情一定很像便秘。
“真是讓您見笑了,魔女小姐。甜甜她總是這么毛毛躁躁莽莽撞撞的。”唐甜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親親老媽溫和的向一個魔女裝扮的女人數(shù)落她唯一的女兒,然后瞬間換了一個表情,過來拖著她走上法場……呃,是茶幾。
她真是覺得今天的驚嚇抵得上前面的16年了,不論是那個連鼻子也被黑色大帽子遮住的魔女,還是正倚著她坐著慢條斯理的解決一個魚罐頭的黑貓少年。等等!魚罐頭不是才買的嗎?唐甜一看手上,欲哭無淚的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松開了手的零食購物袋已經(jīng)被那個來歷不明的黑貓先一步的拎到了家里。
那個魔女把帽子往后拉了一些抬起頭看著她,沒等她在心底哀嚎著怎么練魔女都長得這么美輪美奐慘絕人寰(……)時,老媽突然的一句話就把她給打蒙了:“那甜甜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鄙耨R?這是腫么回事?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像日本家長嫁女兒說的那句:“那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蹦??
“請您放心,夫人。幽靈事務(wù)所會為您竭盡所能?!敝灰绣X收。姬如歌在心里偷偷補(bǔ)了一句,臉上還是擺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如果唐甜小姐和夫人沒有什么疑問,我就把默默留下保護(hù)小姐了?!彼皿w的微笑點(diǎn)頭,然后拿起墻邊一個特干凈漂亮的大掃帚,婀娜多姿的往自家后院走去,然后直接把掃帚凌空橫放,姿態(tài)優(yōu)雅的側(cè)坐在上邊,微微俯下頭,抬手按住帽子,輕晃了一下黑裙子下的腳踝——呼啦一下就沒了影子。
唐甜光顧張著嘴巴吃驚,忘記看一下魔女騎著掃帚在天上飛的樣子。等她迷糊了半天,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只黑貓還在這里蹭吃蹭喝呢!
“夫人請放心,我會把小姐保護(hù)到16周歲的?!焙谪埳倌甑穆曇粼谒袼蓟秀钡臅r候閃電般地劃過混沌的腦海,那略帶低沉和薄涼的聲線就直接刻在了她的記憶里。但她現(xiàn)在只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很臭屁,討厭得不得了。
氣呼呼地沖過去拎起黑貓少年的衣領(lǐng),氣勢洶洶目光灼灼:“你這家伙干嘛還留在這里??!我又沒什么問題,安全得很,你和那個什么麼麼給我馬上離開我的家!”
默默的眉間細(xì)細(xì)的抽了一下,一口喝完已微涼的橘子茶,身形一縮直接變成了一只小小的黑貓。在唐甜因?yàn)閾淞艘粋€虛空而往前撲倒之前迅速往旁邊跳了一步,讓她狠狠地?fù)涞乖诹俗鴫|上。
她呲牙咧嘴地爬了起來,忽然看到了那只蹲在一旁的黑貓,它既不動作也不發(fā)出聲音,但唐甜可以從那雙碧綠色的瞳仁里解讀出兩個字:白癡。張牙舞爪地對著它揮了一下拳頭,唐媽媽的下一句話就把她打進(jìn)了深淵:“甜甜吶,你月考成績應(yīng)該下來了吧?”
天崩地裂電閃雷鳴尸橫遍野生靈涂炭滿目瘡痍,總之就是小心肝掙扎性地?fù)潋v了一下就嘩啦啦的涼了半截。她笑起節(jié)律性的三重奏,像只兔子一樣迅速的蹦跶回了自己的窩里。
“讓你見笑了,甜甜總是這么莽莽撞撞的,以后就要麻煩你照顧她了……誰讓她偏偏繼承了那個東西?!碧茓寢尩哪樕铣霈F(xiàn)了一種名為無可奈何的神情,語氣沉重地拜托著一只黑貓。
——這樣的場景是個正常人看了都會發(fā)笑。
“作為他的孩子,唐甜的腦力和體力都像白癡?!币宦暲浜咦屘茓寢専o奈的苦笑,思緒卻漸漸飄遠(yuǎn)。默默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擺著細(xì)長的尾巴,穿透了門板進(jìn)入唐甜的臥室,一抬眼就看見她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
這是一個很女生的房房間,房間的一個角落里堆滿了布娃娃,四周的墻壁還是雪白的,天花板卻被刷成了深藍(lán)色,其間鑲嵌著一些不規(guī)則的小塊鏡子,衣柜不大,但衣柜旁的鏡子卻可以照出兩個人的大小并且微微上翹,映出“滿天星辰”。米黃色的窗簾半掩著落地窗,外面正對著一顆看起來年份頗久遠(yuǎn)的銀杏樹。
觀察完了“地形”,他踱著緩慢的步伐靠近那堆布娃娃,嘴巴一張亮出一口鋒利的白牙,幾只詛咒靈監(jiān)視靈無法控制的脫離寄體,尖嘯著灌進(jìn)了他的嘴里,直接嚼也不嚼(……)吞下了肚子,舒適的打了個飽嗝。
背脊一陣發(fā)涼,默默才剛炸起毛回頭去就被一個“巨大”的抱枕壓得四仰八叉地趴在地板上——“?。∧氵@只臭貓?jiān)趺纯梢噪S便進(jìn)女生房間!”
他勾起一抹貓笑,露出森森的牙:很好,唐甜。等你過了16歲就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