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如血色的曼珠沙華開的一如既往的熱烈,在黑暗的籠罩之下蒙上了神秘的死亡面紗,腳尖下的道路平坦而堅硬,光華如新。黑耀失魂落魄的盯著下面映出的一團黑霧,忽然間就悲傷起來了。
偶爾經過的成對無常恭敬地躬身喚著“大人好”,卻激不起半分的漣漪。恍惚間已經來到了三途河邊,他背著花盤腿虛空坐下,怔怔的看著對面的魂靈走過死亡來,忍不住撥了點水到干硬的土地上劃拉出兩個字:星辰。
白末黑耀之時,星辰燦爛之刻。
本還疑惑明明是白末世世受苦,“那位大人”是為什么說出“后果自負”的話來?好一個后果自負,好一個“自負”!他怎么就,就那么看不破呢?心口處一陣刺痛,仿佛有人生生的把心臟掏了出來,血淋淋的,空洞洞的,呼呼的透著風。
可是,他根本沒有心臟。
“黑耀大人,您怎么在這兒?”一道甜美的女聲打破了黑耀的自怨自艾。他目光一冷猛的回頭瞪去,那一臉的猙獰讓身后的美麗女人嚇了一跳。
她也是一只無常,一身白衣層層疊疊入華貴的牡丹般令人目眩,身旁卻沒有另一只無常——應該這么說,她是唯一一個單獨行動的白無常,因為她的同生無常早不知在多少年前就被賜死了,被法則賜死。因為他弄丟了一個靈魂,本來罪不至死,但那靈魂是蚩尤的轉世。
但這并不是讓白藥閑著這么猙獰的原因,那個原因是:她叫白露!自第一次遇見他起便纏了上來的白露!那一個,把白末退下輪回的白露!
白露被這兇神惡煞的模樣嚇了一跳駭白了精致的臉,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后訕訕的輕拍著胸口笑得僵硬:“誒呀,黑耀大人您的臉色真差呢。怎么,難道寧有去守著白末啦?誒,您這又是何苦呢?白末大人最近怎么樣?”
她問的這最近可是指這一世的了,畢竟人生數十年也只在彈指一瞬間,誰會無聊的整天只彈指呢?
白露的表情滿滿的是真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東西。黑耀暫時用理智把憤怒壓了下去,深深嘆息滿臉痛楚無奈:“還能怎么樣呢?命運依舊坎坷,臉上的火焰紋還是怎么也消不掉……”眼角捕捉到白露臉上一閃而逝的得意與嫉妒,火山終于爆發,一躍而起伸手卡住了她的頸脖,充耳不聞她的驚恐不安指責大罵求饒,扣著她的下巴拖著一路疾飛,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扯到了輪回口前,一甩手把她丟在地上,更是嫌棄的把碰過她的手掌在褲子上擦了擦。“當年,你在這里把白末推下了輪回,現在,我也要讓你嘗嘗烈火灼靈的滋味!”
“原來已經知道了啊,黑耀大人。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卻沒想到會這么久,這么久才發現我的存在。”白露承認的倒是大方,那坦然的模樣就像她只是撿了一個從樹上掉下來果子而不是毀了另一只無常,“憑什么她能和您在一起而我不行?憑什么我狠心使計讓蚩尤逃脫害死了我的同伴依然得不到你的注目?就是因為有她在你的身邊,是她奪去了你全部的注意力!是她對你說我的壞話!”
“你自己跳進去還是我丟你進去。”黑耀冷冷的看著那張故作可憐的臉,虛偽的讓他作嘔。難道她以為把自己塑造成癡心癡情因妒成恨的女人就能逃過一死么?可笑。
“你想殺掉我?!”她驚恐的厲聲尖叫,把剛才的從容和優雅拋到了身后。“我以為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黑耀一把扯起她的頭發把她像個破布娃娃一般提了起來,順便把她亂揮的手臂一腳踢斷,腳跟壓在那纖細的手指上使了無常的力量。一陣牙酸的響聲,五指便都詭異的扭曲了,朝著各個本不該達到的方向。
隨手一甩,白露便消失在了那空洞洞的輪回口里,一陣火紅的光澤一閃而過,只余下了她怨毒的詛咒:“法則不會放過你的……你將與我一起灰飛煙滅!啊——”
黑耀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環視周圍滿臉恐懼的其他無常,展出了一抹淡笑,已經近上萬年沒有出現的笑容,在知曉自己即將死亡之后,竟然再度出現了。
一道比夜更純粹的黑白元陣形成圓柱把他禁錮在了原地,強大到無法匹敵的力量從那里散發出來,無邊無際的曼珠沙華在一瞬間被這氣勢壓低,宛如俯首稱臣。
“以后你們要好好工作呀。這么久我都沒有說過一句夸你們的話……”黑耀的目光在每個無常的臉上劃過,恍如留戀,更像決然,表情真誠而熱忱:“你們很優秀,么一個人都很優秀。真的,再見了。”
他閉上眼,法則慢慢的收緊逼近,強大的勢壓使他的身體膚質以在肉眼可見的速度土崩瓦解,寸寸代替血管的靈脈迸裂開來,透出龜開的皮膚消逝。
白末黑耀之時,星辰燦爛之刻。
白末,我們曾說過永不后悔,所以我從不后悔。
白末,我要死了,灰飛煙滅。但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
白末,終于我的生命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
白末,一定要幸福。
白末,……
“法則是懲罰,不是讓人高興的東西呢……”有一道模糊的聲音刺入混沌的腦海,黑耀已經不能動了,只剩一副咔咔直響的骨架和兩只眼珠子,眼珠子驚疑不定的閃爍著,焦躁的等著聲音的下文。
“為了不讓你高興,呵,饒你一死。”一頓,那飄忽的聲音似乎笑了一下,淡得幾乎要破掉,“那么,永生輪回于畜道好了……”
畜、畜道?如果黑耀還能說話的話,肯定是寧愿破口大罵引來王者憤怒死了也不愿進入畜道。畜道啊!現在人間哪種動物能獲得長久而自由的?更何況是永生?
但他此時也只能無奈的任由自己的骨架化作金絲竄進了輪回里去了。
“真是可惜呢,這個游戲結束的那么快簡直索然無味。”一個男人站在一座完全由巨大的黑色骸骨筑成的供電欠邊,背對著有巨大動物頭骨做成的大門,腳下是粘稠的土地,熱氣勃勃,黑紅色的氣泡冒上來炸開,近不得他分毫。一切的背景都是黑,仿佛這是一個只有黑色相爭的地方。然而他卻是一身很現代的白:白色襯衫,扣子解開最上面的兩顆透出一點狂野的性感,白色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顯得溫和,筆直的西裝褲和亮得能照出人影的白色皮鞋,中規中矩,就差沒搭上金絲邊框眼鏡成為一十足的金領架勢了。
呵,溫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