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壞蛋，你不早說！”這不是黃河的咆哮，而是火山爆發。然而這并不能讓那個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小東西損失什么，反而是讓已經靠在沙發上的“睡客”驚得彈起來了，引得那半臉鬼面越發的猙獰。

的確猙獰。絕不是姬如歌的錯覺，這個叫“黑白”的女孩，臉上半邊被火灼傷般的胎記，更加地活靈活現了，這似乎已不僅是塊胎記，更像是傾天大火在之中燃燒。僅離那天過去其實也才一個星期而已。

“魔女小姐……”輕柔的呼喚讓她的思維自九天之外繞了回來，看著黑白稍稍有些尷尬的臉，姬如歌難得的柔和一笑，沖散了她眸中的些許不安。

茶水一向是樹負責的，但他出去了，姬如歌只好從冰箱里隨意拿出兩罐飲料來招待客人——或者說，故事的開端。知道那個奇怪男人還在，也知道他可以隨時取走黑白的靈魂，但那已經與己無關。魔女嘛，又不是做慈善事業的。

當然，他沒動靜最好，她還想聽故事。

“發生什么事了？”“我做夢了。很美的噩夢。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忘記里面的內容，出了一身的冷汗，卻有一種喜悅的感覺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打聽了很久才知道你在這里……”

“你希望我為你做什么？”很美的噩夢？與自己相反呢，自己可是……想那些做什么，腦抽了么？姬如歌看著面前這個女孩，她垂著臉雙手不安的握著冰冷的汽水，半長的發柔順的散了一些下來，一派的詳靜。

死寂之地的詳靜。

她沒有回答，但姬如歌知道。客人有些一生只來一次便對這里避之不及，有些卻會時常來。并沒有十分要緊的事，只是談心聊天甚至沉默，他們要的只是一份安心，在明白了這個世界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單純美好之后。

他們需要一個傾聽者，一個明白所有的陪伴者，而幽靈事務所里的人就是這么個好表范。當然，最多人找的自然是樹，十八歲以上的喜歡找炎泉，個別喜好冰塊的就會找碧嬈和華殤。姬如歌？姬如歌最閑人煩，碧嬈三申五令不給她因為太煩把客人整走了，所以她只好……收費，而且絕對不低。

明白黑白暫時理不出什么頭緒，姬如歌扭扭脖子，正撞見桌上端端正正放著的的一個半透明小立方體，淡彩色的液體在里面游動，綻出嬌美的光澤。很漂亮的東西，但絕不會危險，因為這是華殤留下的。

“如歌，你回來了。”當指尖觸到的瞬間，里面傳出了樹的聲音，“可能已經經過了幾天，也可能才幾分鐘，我們三個人已經出去了。都有些事要辦，別擔心，最多一個月我們就會回來。”“如歌，這一個月你就算不開店也沒關系，你能力強是強，但我們擔心客人會被你惡整到不敢再來。”這是碧嬈的聲音，只是那里面的調侃哪里有一點擔憂的意思？“會盡快的，放心。”華殤是亙古不變冷淡和簡短。

唔，很好，一長串貌似有用其實沒有任何核心的嘮叨。

姬如歌無奈地拋著手心中已經沒有了光澤的小正方體，偏頭一瞥，正好看到黑白蕩著淺淺笑意的水眸，純凈得宛如沒有一絲的雜質。然而純凈也是有區別的，白的純凈，黑的純凈或是完全清空的純凈，每一種都是極致，然而每一種其實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小小的記憶儲存體立在指尖上旋轉，姬如歌極為破壞形象的仰頭長大了嘴巴打哈欠，然后把腳放在沙發上蜷在黑裙子底下，啪的一下把它攥在手心里：“你聽到那些話了？”

“并不，我什么也聽不到，但是看到您的表情，就讓人覺得溫暖。”

姬如歌只是勾起一邊唇，竟是一個諷笑。“離開吧，如果你沒什么事的話。”姬如歌冷漠說道，空氣中的流動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無數透明的氣流穿梭在她的發間，每一絲每一縷都被分散開來，柔軟而有攻擊力：“等你想出要我做什么，準備好你的報酬后，我會接受的。”

“我……明白了。”她輕輕地呢喃著，握著杯子的手幾乎要滲出血來，骨節白得分明，突兀而和諧。黑白死抿著唇，身體僵持了一會，終于是站起身落寞的淺淺一俯身，離開了。

受不了的猛搓手臂，心想幸好只是拜了一下，再來多幾下可就成了遺體告別了，大禮啊大禮，實在承受不起。

她甚至連手都沒來得急放下，傳送陣又再一次地亮了，依舊是黑白。

一堆亮燦燦的黃色貴金屬嘩啦一下全掉在桌子上被推向姬如歌，一寸寸的毫不遲疑。頭只稍抬，姬如歌就看見了一張堅定的臉……以及執著的靈魂，“請讓我看到自己的前世。”

“前世？”

“世世前世。”

“不后悔？”

“絕不。”

“但很可惜，代價不夠。”姬如歌無賴的笑著，把成堆的金子又退了回去，只是下一刻，它又死乞白賴地繼續擠進視線中。

“再加我整個人。我是世界知名的珠寶設計師，只要我愿意，一年就可以為你賺那么多。”黑白的臉認真得像是在嫁女兒而不是在買了自己，誒？好像嫁女兒和賣自己都是很認真的事哦。

其實姬如歌很想告訴她這并不是錢的問題，好吧，貌似也有點是錢的問題，但再多的錢她今后恐怕也無福消受了，因為不久之后她可是要……況且只為了一個模糊的夢丟掉了自己的自由實在是太不劃算了……想說的很多，但她說不出口。

因為黑白執擰的表情告訴她，這事要變成被釘釘的鐵板了。當然，前提是姬如歌愿意幫忙。

“也許你的前世是只蚯蚓也說不定哦。”人家洗拔干凈放好調料跳進鍋子里送上門給你吃了，你不吃這不是不給人面子么？她姬如歌一向樂于給人面子。（你確定？）

“無所謂。”

“……”再說什么，估計也無濟于事了。“看過《白雪公主》吧？”

呃？話題怎么跳得這么快……這兩件事，有什么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