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根本插不上嘴,只能聽,他也樂意這樣。三年的空白對于精靈的壽命來說不算長,但對于當時處于青年和成年過渡階段的埃米爾與他來說,這簡直是致命的。
“不過埃米爾的媽媽竟然……”
“鐺鐺!鐺鐺!”集結(jié)的鐘聲打斷了出口到一半的話。
如似正在發(fā)呆的埃米爾一瞬間閃動了起來,憑借著敏捷的身手干脆利落的沿著高塔結(jié)構(gòu)爬了上去,立在最頂端霸氣上面的一面錦旗,“集合!”
原本正圍在樹身邊談笑風聲的眾精靈瞬時反應(yīng),在呼吸間站成了寬松而嚴謹?shù)姆叫侮犃校粡垙埦碌哪樤谶@一刻仿若冷靜的雕塑。
樹微仰起頭看著高塔上的女孩,她此時雖然已經(jīng)把長槍放在了一旁,但發(fā)號施令的樣子看起來比戰(zhàn)神更迷人,真的是,很讓少女幻想的類型呢……他看向門外,不做到了幾只精靈閃動著的目光。怎么說呢,很無奈吧。
“侍衛(wèi)們!今天仍如平常一樣,即使多了名訪客,也不要分心。”她把錦旗輕靠在腹部,中氣十足:“當然,王能來是對我們的重視。戰(zhàn)士們,能不能保衛(wèi)國家?”“能!”洪亮的回答。“戰(zhàn)士們,會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不會!”更高的吶喊聲。“告訴我,我們的誓言是什么!”“……”一片靜默。
“說!”她在高處的聲音近乎咆哮。
所有人都高舉起銀槍,左手握拳收在腰后:“先國后王!先家后果!先人后家!先亡己后亡家再亡國!”
很令人驚悚的宣誓言,幾近離經(jīng)叛道,幾句話就把他這個王打壓到最底層。樹環(huán)住雙肩夸張的抖著,惹得幾個宣示完之后怕他生氣的人悶悶的笑著。
“現(xiàn)在,訓練開始!”
那一聲激越的喊聲像是一場暴風雨之前的巨雷,在一開始就被震懾的呆愣。各式各樣的訓練讓樹的眼睛幾乎花掉。藝數(shù)字代替口令、手勢訓練、魔法釋放、體力力量、敏捷、實戰(zhàn)。談判。甚至是伏擊、攻打、急救、掩護、撤退、還有殘疾訓練——當一個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中失去自己的身體的任何一項機能之后,應(yīng)該怎樣繼續(xù)戰(zhàn)斗。
天啊,這還是愛好和平的精靈做得出的訓練嗎?整個兒是要訓練一幫的特種兵啊!
當最后的配合訓練結(jié)束,艾米爾直接從六米高的臺上跳了下來。樹以為這就代表著結(jié)束了,然而艾米爾卻走向那群僅是有些微喘的男人中間,彪悍的伸腿出拳,旋風踢,手刀,重拳,肘擊,膝撞,甚至拎起一人的小腿把人拎著在頭頂上轉(zhuǎn)圈圈,周圍倒下一大片。
或者說,除了置身事外的樹和埃米爾,其他的所有人都躺倒在了地上。來不及還手,也算是一種習以為常。
“多奇,不要總是使用蠻力;柯特菲,注意你的腰部力量;利亞,下次不要再讓我提醒你的下盤不穩(wěn)了;里格提,你今天的肌肉太僵硬了……”從頭數(shù)落到尾,看那幫大男人脹紅臉低頭乖乖受訓的模樣,便知道這種事發(fā)生得實在頻繁。直到埃米爾走到最后一個精靈的面前,她的批評才停頓了一下,僅是一下,然后就像暗藏著火星的火藥桶一樣,轟的爆炸:“杰西卡,如果不喜歡集體就不要呆在這里!你知道一個戰(zhàn)隊隊形中出一點差錯有多嚴重嗎?這是一個團體而不是你單個人的事!”
“我從來都沒說過喜歡這里。”那人從地上爬起來,背對著所有人。一頭在精靈很普通的綠色長發(fā)對著他們,即使披著簡單的輕鎧,也可以看出他實在是一個很削瘦的人,大概真的是皮包骨。
令人驚訝的是樹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樹在他們訓練的時候曾認真的捕捉所有人的身影,但似乎對這個人并沒有什么印象,簡單的就被刻意遺忘了一樣。
但他記得這個聲音,那個剛剛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掉了的聲音。
這一次的出現(xiàn),仍然很突兀。
然而,更突兀的是他的下一句話。
“一個親手殺死了自己母親,掐斷了她的生命之花的人,有什么資格批評我?”驚雷炸開,一切在灰飛煙滅之際只是死寂。埃米爾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了么?樹的腦子里一陣嗡嗡發(fā)響,忽然間想起那慈愛的婦人,于年齡,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的才對。
但埃米爾怎么可能殺死自己的母親呢?這是不可能的!沒等樹反應(yīng)過來,躺倒在地上的許多人影便竄了起來,氣勢洶洶的把杰西卡圍在中間。多奇一伸手揪住他的衣領(lǐng)把他拖了起來,瞪圓了眼睛噴射出怒火,清秀的臉也漲得通紅:“你憑什么這么污蔑埃米爾!”
“嘖,污蔑?”杰西卡的的臉上浮出譏諷的笑意,原本只是有些蒼白卻還是娟秀的臉這會兒是真正的扭曲起來:“你去問問她呀!看她敢不敢在王的面前說謊!”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說到王的時候舌尖似乎繞了一個彎,聽不出半分尊重。
有人氣不過的直接一拳把杰西卡砸飛了出去,稍緩了怒氣回頭:“埃……埃米爾?誒?哪去了?”
“在你們怒氣沖沖的時候,”樹走過來挑高一邊的眉毛,一只手好似酸痛般的甩了甩,“她飛走了。”看著面前一群泄了氣似的精靈,他嘆口氣:“誰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我一頭霧水。”
所有人支吾著企圖搪塞過去,一間樹亂飄的眼睛就是一陣沮喪,略顯高挑的利亞長腿一跨走了過來,一副大義凌然慷慨就義的樣子,清了清喉嚨:“是這樣的,三年前……準確的說是在您離開三個月后,每日巡邏的衛(wèi)兵們發(fā)現(xiàn)了在精靈主樹的旁邊發(fā)現(xiàn)了剛死的埃米爾的母親的尸體,并在他被掐死的生命之花旁發(fā)現(xiàn)了一種類似蝴蝶翅膀落下的磷粉,所以……”
“所以就認為伯母是埃米爾殺死的?”樹不贊同的輕哼一聲,眼神放出一道道的冷刀子。
于是那一幫家伙盡力的擠在一起企圖讓自己不要太明顯。
“不是的,當事事件還在調(diào)查,知不知道為什么謠言突然間就瘋起來了。”
“當是埃米爾一定很傷心……”樹憂郁的仰望天空,覺得自己當初擅自離國有些欠考慮——至少應(yīng)該在這種事發(fā)生之后。結(jié)果利亞下一句話就給他澆了個透心涼:“她沒事,反而兩只眼珠子看起來都在發(fā)亮,結(jié)果謠言更瘋狂了。”
“哈!”從另一邊傳來一聲怪笑,杰西卡站了起來,一手雖已經(jīng)捂住額角,鮮血還是從指縫間流了出來,沿著手心向下滑進了衣袖里,扭曲了的臉卻在這一刻顯出彬彬有禮,言辭仍舊是令人憤怒的嘲諷:“看吧!她離開了,她默認了。再這么相信她,那個誓言,早晚是要破滅的。”也不等別人反應(yīng),雙翅一展就沖上了高空到了別處。
“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虧埃米爾以前這么護著他,現(xiàn)在竟然這樣!還明目張膽的在不允許高空飛行的訓練場上離開,真是個混蛋……不對呀,埃米爾很遵守規(guī)定的,怎么會也這樣飛走了呢?”
于是,一對對亮晃晃的探照燈就打到了樹的身上,結(jié)果他無辜的攤開了手:“我沒說她高空飛行吶!她是……”他的身體迅速騰起,甚至于還來不及看到翅膀的樣式,緊貼著地面就滑了出去,速度之快宛如流光。
當然不違紀,因為這是“低空飛行”。
“……為什么我覺得王挑這個時候回來糟糕透了?”良久之后,有人喃喃出生。眾人只是深深的嘆息。其實他們都這么覺得。
以練兵為名呆在森林邊緣的蝶妖一族,越加蠢蠢欲動了。
王在這個時候回來,是福是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