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能成功,蠱嬰蠱嬰,以嬰為重,你的孩子才是個不成形的胎兒,哪怕你再努力,陣法再完美,用再多的祭品……”都不可能讓那個孩子復活。
“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把希望放在蠱嬰身上過呀。”蘭芝溫柔的撫著肚子,忽而面上顯露出幾分驚喜,她滾圓的肚子浮出這一塊那一塊的凸起,像極了有人在里面敲打,終于在中間的某一個地方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點似的,在正中處越來越凸出。
苗蘭芝雙腿已經軟得站立不住,汗水浸了滿身,即使痛楚讓已經是個活死人的她失了血色,但望著姬如歌凝重驚訝的臉,她還是凄厲的笑了起來:“多么純凈的力量啊!你說,我的孩子,是水,還是火呢?”
水、火……炎泉?!
姬如歌的臉閃過一瞬間的錯愕又很快平靜下來,看著那薄得幾乎快透明的肚皮,無奈而憐憫的搖了搖頭:“它既不會是火,也不會是水,它是……”
一只嬰兒的小手猛地掙裂了束縛,蘭芝無法再專心聽她的話,痛苦的呻吟著,臉上卻是混雜著痛楚與幸福的詭異神色,低下頭看這只手時,卻流了滿臉的淚。
嬰兒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抵住肚子的裂口往兩旁一撕,混著大量的血水滑了出來。四肢著地,拉聳著腦袋原地繞圈爬行著,姬如歌的尾音終于傳進已意識不清卻還強撐著死死盯住那嬰兒的蘭芝耳里:“……魔胎。”
也許并不能再把它稱之為嬰兒。它的四肢都一樣長,全是手的形狀,腦袋極扭曲的向右邊耷拉著,五官都只有一個洞,從大概是嘴的地方伸出一根向上翹起的長牙,耳朵有如兩只角一樣的向上直豎。它全身只有一個色彩,黑,著黑有如同洋蔥般被一只無形的大手一層層剝離,隨著它不停歇的爬行不斷掉落,再使土地被蝕出一個深坑的同時,也使原本就沒有骨頭的自己越發的小。
“寶寶、寶寶……”蘭芝痛苦地對著魔胎呼喚,沒有察覺自己一直被蠱保守著的生命力正在被快速抽離,皮膚、骨骼、聲音連同細胞都在飛速老化,只幾個眨眼間便由芳華紅顏,變作白發如雪。
魔胎其實也能養,魔由心生,心若正了,把它當孩子養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到底是太急,這魔胎,都還未成熟。
姬如歌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能看著那魔胎被自己不可能承接的力量剝蝕得細腳伶仃,只余筷子粗細的四肢軀干還在苦苦支撐著,它一心想爬往蘭芝的方向,但很明顯,它因為腦袋的過度失衡而在一直打轉,因焦急發出細細的,幼獸般的嗚咽。
蘭芝的生命技能已經完全消逝,只眼中還殘余著那么一丁點兒的光彩,而這么一抹純粹到令人心碎的光,也在魔胎一聲哭叫消失后,黯淡了。
魔胎已經完全死亡,沒有蠱嬰的驚天動地,也沒有蠱嬰的危害四方,甚至沒什么殺傷力。死后的它,只是一灘粘稠的黑水,依著本身的腐蝕力,慢慢抹殺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蘭芝死了,到底是因為身體衰亡而死,或者是絕望而死,似乎都沒必要再追究。
“蘭芝,若你再耐心一點,就能知道我為什么在千萬家店中進入了你那一家。要知道,有時候遇見,不一定是緣分,更多的,是謀劃。”姬如歌低低的嘆息,抬眼望向一直環抱著她尸體靜默哀慟的幽靈,仿佛喃喃:“你說對不對?竹青先生。”
“為什么,她還是不能解脫?明明都死了,可是靈魂卻被身體禁錮著不能出現。我委托的,是讓她幸福啊!幸福……不是這樣的。”
“善惡有報,她沾了重罪,又做了一半的逆天法陣,連你都被連累得不能輪回,她被永生禁錮靈魂,已經是輕的了。”姬如歌看著那男人不住的描繪那已蒼老至極的輪廓,卻觸碰不得,莫名悲哀:“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又把主意打到了炎泉身上。我沒有順手滅了她已經是開恩……你一個男人,別哭行么?……丫的別跟我提職業道德,魔女黑心肝懂不懂!……我去你丫的,真想抽的你魂飛魄散。滾一邊去,再晚就出不來了!”妹子的她才沒有心軟呢!那是個P!順手,順手而已!(眾:呵呵。)
姬如歌再竹青殷切的目光中滿頭黑線的取出了一碗水,將尸體平放(尼瑪幸好還沒僵硬,要不然她就把各個關節都給他掰直溜了。),頭正對東方,碗放頭頂四寸處,雙手向上攤開。
“言靈,束凈。”手指頭點中尸體眉心,那碗水乍然沸騰般的翻滾起來,震得碗不停的搖晃,清水中莫名混入嫣紅,由淡粉至大紅不過片刻,碗猝然炸碎,水珠飛散再空中凝結成冰渣子,森森的冒著寒氣。
姬如歌收手,望著地上的碎碗陰沉著臉:“她放棄了自己,我也沒辦法了。”我有別的辦法也懶得再弄吃力不討好的事了,真當她姓圣母叫瑪利亞啊!
竹青望著這一切仍有些呆滯,他一遍一遍的摩挲著她的臉,絕望的味道再舌尖縈然不散(誰來告訴我幽靈到底還有沒有味覺?),似連魂體都快被打擊散了:“我沒有丟下你,你怎么可以就這么放棄我啊……”
“……來吧,用偉大純潔的愛情拯救你的愛人。”你確定這不是風涼話么姬如歌。
竹青抬起頭,眼睛望向東方,對著那暈黃微微發愣,終于嘆氣,隔著陰陽一線吻住了那干燥的唇:“別鬧了,起來,我們回家……”
已開始冷硬的身體忽然顫了一下,眉心顯出一點嫣紅,身體迅速沙化,粉末般消散在空中,只剩那點紅懸于半空,三處縷縷白煙構成模糊的形態,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半透明的靈魂睜開了眼,神色干凈得不帶半分雜質,穿著正統苗疆服,紅底百荷,銀器爍爍。
“走吧,回家。”竹青終于可以“真實”的擁住她。他們身邊亮起一個巨大的光圈,竹青引領著仿佛只余幸福的蘭芝,踏入光圈之內。
“愛情這種東西,到底是有什么力量呢?”姬如歌聳聳肩表示完全不能理解。她手中托著的一個光球便是這次的報酬,雖說是“光、球”,卻時硬時軟,或亮或暗,突地便變換色彩變換形態,似乎多變明確總是一體。“愛情?”姬如歌從帽子里掏出一個貝殼盒子,裝好、丟回帽子、戴上,一氣呵成。
“你在焦躁什么?因為那個?”男人再一次鬼一樣的冒出來,姬如歌已經完全適應了他的這種出現方式,只漫不經心的順著他指的方向抬頭看去,神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