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好痛！好痛好痛！”炎泉捂著紅腫起一個大包的臉頰，頂著藍瑩瑩的頭在客廳里竄來竄去，使性子到處破壞，藍釉陶瓷、極品黑水晶、墨畫山水玉屏風這些易碎物品的殘渣鋪了一地，散出孤寂的光芒。

他抽著氣氣嘟嘟的鼓著臉還在不依不饒地踹著柜臺，發出咚咚巨響，嘴巴里不停歇斯底里的大喊：“啊啊啊！痛死了痛死了！好痛！痛……嗚——”

全員全部集中在樓梯口免得被誤傷，糾結的看著化身為破壞王的小惡魔大肆砸東西然后喊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讓炎泉非得要在半夜這么暴躁，而且一直是（表面上）乖乖牌的小泉。

“他這是怎么了？”樹被急切的敲門聲從房間里挖出來連頭發都沒有來得及整理，亂糟糟的在身后散著；華殤和碧嬈還是那張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臉，一個是漫不經心地擦拭著半干的頭發，一個是認真的計算著事務所的損失；姬如歌？……啊，你說她啊，軟著身子趴在樓梯扶手上差點沒繼續睡著的不就是？這廝被挖起來看了一眼狀況后又淡定的瞇起了眼，氣得一干人等恨恨的磨牙。

碧嬈很嚴肅的思考著，根據炎泉的語言、表情、行為判斷著各種原因的可能性，一一把類似惡鬼上身這種可能性過濾后，她，終于忍不住抓狂的轉身揪住姬如歌的領子把她拎起來用力晃：“起來啊啊啊啊——”

潤潔的手指毫不猶豫的抬起堵住耳朵，被拖起來的姬如歌睜大迷蒙的眼在眾人的指引下望向將要暴走（請問這還不叫暴走么？）的炎泉，又轉了回來，一臉無辜。

咬牙忍下噗噗燃燒的怒氣，碧嬈咬牙切齒問道：“知道怎么回事么？怎么解決？”

“知道。”她很認真很誠懇，在眾人眼珠子都快噴火的時候意識到自己處境好像不太妙趕緊補救：“只要帶他去找醫生就可以了?！?/p>

“醫生？人類的醫生？”樹略顯驚訝，看著那個貌似入魔的小身影，實在不能相信這種癥狀是普通人類可以解決的，但畢竟是得到了肯定答案，三人對視一眼，由碧嬈和華殤強勢架人，樹在后面護航，不顧炎泉的掙扎抓撓啃咬嘶吼，浩浩蕩蕩的去了。

“記得是看牙醫喲！”姬如歌對著他們的背影吼著，心里想著不就是個蛀牙（蛀牙不疼，但是爛作者懶得想別的病狀了）么怎么這么折騰人，真是像人類那一句：“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

“補眠補眠！”她舒展了雙手用力的搖晃著，忽然間心口一驚，猛地回過頭去，對上一雙，從冰冷的發絲間透出懾人寒光的血瞳。

瞌睡蟲瞬間退散。

——這里是客人上門的分割線——

“啊啊啊啊——我要滅了那個混蛋！我要殺了他！他竟敢拔我的牙，竟敢拔我的牙！”魔法陣才剛亮起就傳來了一個孩子的咆哮嘶吼，隱約間傳來磨牙卻狠狠吸氣的聲音。

柜臺前披頭散發的女鬼飄渺的身體瞬間僵硬住了，望著那一堆幾乎拉扯成一團的人——碧嬈抱著炎泉，可炎泉很不安分地極力從她肩上擠出身去做出張牙舞爪樣，逼得華殤和樹不得不一人揪著他一邊的肩膀抑制他過激的動作，使得炎泉的身體就跟個毛毛蟲一樣一拱一拱的。

擋住面容的油膩長發中隱約有霧氣漫出，底下的眸子近乎貪婪地鎖住那個鬧哄哄的方向，再多一刻，再多一秒，再一下下，就一下下……

姬如歌臉色有著少有的凝重，毫無波瀾的臉上瞳眸卻緊盯著越漸消散的鬼魂，心想幸好默默出去逛街了（其實我也在想，他出去干嘛？買貓糧么？），不然他非得把這只幾乎成魔的怨靈當零嘴吃掉。

在她消失的最后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的炎泉猛的扭回頭來說看到的，是那個仍舊懶懶笑著帶著奇異瑰麗的黑裙女人……和幾縷莫名的霧氣。

一看到姬如歌，炎泉馬上停止了掙扎，園亮的眼睛咕咚咕咚的翻出水泡泡，從碧嬈懷里一蹦而下小跑幾步三兩下爬上椅子踩上柜臺撲進了姬如歌懷里撒嬌：“姬姐姐，我好痛哦！剛剛有個壞人類把我的牙齒拔掉了！他好壞好壞！”……炎泉你忘了就是這個女人建議他們帶你去看牙醫的么？

看著白霧纏繞在他的發絲間流連而散，姬如歌展現了難得的母性光輝，沒有像往常一樣拍著他的腦袋幸災樂禍的說一句：“拔得好！”反而輕捏著他的肩柔聲說：“那是因為你平時都吃太多甜食牙齒才會蛀掉，不拔掉會一直痛，拔掉很快就會長出新的了。”

“真的？”他可憐兮兮的抽著哭紅了的鼻尖。

“真的。以后記得常刷牙?！背槌黾埥韼退敛量薜门K兮兮的小臉。

“那蛋糕……”

黑著臉，碧嬈拽住他的領子往后一扯，小身板瞬間升空四肢撲騰，她聲音沉了下去頗有猙獰：“醫生叫你最近都不要吃甜食。走，去把你房間里的零食全部交出來！”

“哇嗚嗚——壞蛋壞蛋！”被拎著，兩人一同向二樓走去（……）。炎泉四肢短小怎么也撓不到碧嬈，氣得他哇哇大叫。

“天啊，人類的醫生還真是可怕。”華殤難得自行開口說了一句抱怨，咯吱醫生壓在了姬如歌柜臺前的轉椅上，忽然間跟過了電一樣顫了顫身子，猛地坐正銳眼緊迫逼人：“剛剛的客人，是……”

懶懶地支著頭，一指撥弄著臺面上橫躺著的高腳杯旋轉，仿佛不經意的，微不可見的點點下巴，然后對著幾乎被嚇到失聲尖叫的華殤，豎起中指在唇前，目光似有若無地飄向了二樓。華殤倒吸了一口涼氣，鄭重的點了點頭：“好，我懂了。”

身體伏趴在了冰冷堅硬的柜面上，心口卻有些發熱。

剛剛的客人希望幽靈事務所能讓她見到她不知生死的孩子。她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卻在五年前萌發了極大的惡意殺了自己的丈夫，被抓捕槍斃后又因為執念化作怨靈，尋尋覓覓了那么多年，終于可以放心的去轉世了。

沒有報酬？不，報酬早在一年前就收到了。姬如歌挑起嫵媚的眼角睇相像不時傳來尖叫怒罵撒嬌聲的二樓，掩在衣服里的嘴吐出幾個含糊的字節飄散在了空氣中：“沒有什么，比這更好的報酬了?！?/p>

炎泉，蛀牙大概真的很痛吧？痛到可以讓你刻意的遺忘那一份，更深的痛楚。

你痛的，到底是要牙，還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