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溫度被調至異常的低,金屬的冷銀色與墻壁的慘白將柜子上陳列著的人體內臟襯得意外醒目。他們被泡在裝滿福爾馬林的玻璃罐里,絕望而無欲的看著一切。
數臺空調一起發出低聲的嗡鳴,手術臺上的尸體還完美的呈現出死時的狀態,他被人翻來覆去的檢查,頭發指甲無一細漏,然后被一人愉快的開膛破肚。
愉快你妹啊!分明是這個解剖人的家伙很愉快好不好!瞧那目中的明媚色彩,瞧那勾起的燦爛笑顏,瞧那記錄時歡快的模樣!就差沒吹著口哨了有木有!
——誰來理解一具尸體的憂傷。
“是謀殺。死者不是死于正常溺亡。他的胸肺胃里的水液殘留都很干凈,泥垢只有在鼻孔中有卻沒有進入鼻腔,雙手的僵直情況也與一般溺水不同,極大可能是嫌疑人把死者壓制在凈水里將他溺死后用河泥塞進死者口鼻才拋尸江中偽造意外假象的。(以上純屬瞎掰)”年輕的法醫在遞交解剖結果的同時侃侃而談,令坐在座子后面的中年男人滿意地放下文件夾。
“你覺得會是誰干的?”法醫的上司是一個表面嚴肅的中年男人,之前才發下來的勛章被放在桌面像玩具一樣撥弄。
樹把碧綠色的長發打個結披在胸前,眼也不抬:“我只負責驗尸,調查是你們的事。”
“你這臭脾氣!”他笑著怒罵,下一刻又卸下全身力氣往椅背攤下:“你這樣要是對上了新的組長該怎么辦喲!……別以為人人都有我這好脾氣”←所以說后面這句才是重點嗎?
“調令下來了?”問這句話也沒有想聽答案的欲望,樹轉身就走,順便把法醫袍掛到經過的掛鉤里。
樹在周圍是一個很出名的人物。職業法醫,一頭天然的碧綠長發總是習慣打個結再披在胸前,身形修長,面容簡直就是神的寵兒,不說話是氣質溫潤一開口就是啪啪啪的甩刀子簡直就是萬千男女心目中的高貴男神。
……不過他單身,因為沒人追。
雖然長得真的很像美女可實際上卻是一只隨時會凍你一下的暴龍,男人會因為他有張完美的臉兒產生危機感,女人同樣因為那張臉會有自卑感,gay……gay什么的老遠就可以感受到那噴涌而來的直男氣息了好嗎親?
樹法醫處于一種眾人可以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狀態中淡定的吃著午餐,看著餐盤中的牛排就忍不住按著紋理切成條,再用同樣寬距橫切,最后愉悅的想著冰柜里的尸體插起小肉塊進食。
……咦?明明以前自己也是這么吃飯的今天怎么特別別扭?
管它呢!
法醫的工作其實還挺清閑,至少比那些一接到尸檢報告后就得東奔西跑累得跟死狗一樣的重案組兄弟閑的多。
一個多星期后老胡果然升職了,新頭兒好像是空降的,不過大概也和他沒關系。
以上是他個人的想法,但別人似乎想要盡快認識所有下屬。他在水流下仔仔細細的連同指甲縫也一起清洗。為了更準確地確定尸體的情況,他通常是不會戴手套的,影響手感誤判死亡時間誰負責?
……不過他這么個有著輕微潔癖的人是為什么來當法醫的?唔?想不起來?有點怪怪的。
洗手洗上十多分鐘已經讓人很無語了,奈何這家伙還洗著洗著發起呆來,后面一直等著他洗完然后帶他去見新上司的小警員都快哭了好么。
樹洗干凈手,烘干:“走。”
“……哦!”灰溜溜跟上。
報告,請示,只通過了樹一個人,進入。
誒呦喂呀看起來譜擺的還真大。
樹撇嘴,推門,抬頭……碰的又退出來關上了門,對上同事們疑惑的目光,再一次撇嘴,進入。
辦公桌冷硬的沿出邊角,剛剛坐著的人現在凝固著站立的姿勢,面容肅冷,雙手支在桌面上,一秒前還是驚訝的臉被極快的掩在公式化的表情中,只是站在那里露出穿著軍服的上半身就可以感受到一身浩然正氣——的女孩。
樹曾斷言過自己不可能出現一見鐘情這種坑爹情緒,因為他太聰明,太理智,而他剛剛看到她的一瞬間幾乎撲上去擁著她!甚至還不知道她叫什么!而且這家伙還是他的新頭兒!
即使沒談過戀愛,樹也知道一見鐘情的感覺沒那么強烈,他馬上意識到有些不對。樹拖開凳子坐下,對方輕輕皺眉又很快舒展,坐下。
“樹法醫?真少見的名字。你好,我是你的新上司埃米爾。”
“你知道我剛剛想干什么嗎?”完全不對話題。
“……”
“我想擁抱你。”這算調戲長官嗎?
“……我想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所以你一定也有些無法控制的想法。”再次的不對話題。
“……”
“也許我們被耍了。真不說?”
“……我想跪下。”她的表情有些猙獰,然后補充:“單膝跪下。吻你的手背。”
“很好,我們果然被耍了。來,你是我的誰?”
“……上司?”臥槽到底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還是我們都瘋了!
“我是你的誰?”
“王!”完全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答案,連埃米爾也驚住了。
空間開始灰暗,墻體動蕩這開裂,刺目的光從斑駁裂開的縫隙中蠶食開來,兩人的手下意識交握,身體在光中離子分散,恍如滴入水中的墨。
一場浮夢。
埃米爾和樹同時驚醒,眼前卻是剛剛被他們放棄尋找了的姬如歌和一個詭異的小男孩。強壓下心底所有疑問,忽略將他們囚禁的透明物質,身旁的一排人還在靜躺,只有碧嬈的眼珠在眼皮下劇烈的顫動,似乎隨時都會醒來。
——似乎不是個好夢呢。
樹嘆息,開始泡茶。
等級、觀念、強制植入的記憶,一切都無所謂,要么看破,要么死亡,僅是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