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濟南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城里隱隱傳來火光,竟然是濟南首富蘇老爺的府邸方向,站在城外的高地,就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火光,隱約之間可以聽見呼救聲,哭喊聲,可以想見此時此刻蘇府的混亂與狼籍。
城外的這片高地恰好可以俯瞰半個濟南府,這里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絕世美女,一個是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他們默默注視著人間慘劇的發生,各懷心事。
“你已經得手了,何苦要害人,放火做什么?”
“你的心變了?!蹦凶永淙坏馈?/p>
“我沒變?!?/p>
“不,你的心腸變軟了。幽如月,一個殺手是沒有心的,別傻了,你殺了他的父親,就算你救了他,他也未必領情,況且,他根本沒有察覺是你救了他--還以為你是要挾持他。呵呵,可笑,可悲啊。”男子的嘴角浮出一絲冷笑。
幽如月盯著眼前的男人,深吸一口氣,沉著說道:“果然是你啊。是你在我之前進了蘇府,殺了蘇老侯爺,逼死了五娘,拿走了密室那物件。我以為你走了,你卻藏身在屋頂,你得手之后為什么不走?這已經是最大的功勞,你還想得到什么?”
那人不知可否,負起雙手,背對著幽如月,幽幽開口道:“‘冷月穿腸劍,殺手不容情’,冷月你身居四大殺手之首位,難道以為殺人需要理由么?”
“我只殺主子下令必殺的人。”
“斬草除根,除惡務盡。這個道理你不明白?”男子的眼神變得陰毒。
“穿腸,你別忘了,這場行動你只是我的副手,應該是配合我的行動,而不是擅作主張?!庇娜缭碌穆曇舯?,和她面若冰霜的美貌一樣,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
男子微微低頭,眼神卻越發陰毒。
“蘇瑞癱瘓在床三年,沒有半點利用價值,死或者不死,對主子來說一樣都是廢棋,所以主子根本就沒有想殺他的意思。你擅自做主殺了他,你覺得主子會怎么看待這件事情?”幽如月似乎沒注意到對方眼神的變化,眼睛一直盯著火光沖天處的明亮。
面前這個男子是屈居第二位的“穿腸”。“穿腸”聽到幽如月的幾句話,冷汗涔涔滲出,他顯然沒顧慮到這一層。主子的為人他是知道的,主子最恨別人不聽他的指令。
“冷月”似乎是個例外,可能是因為她是主子親自從外面挑選回來培養的緣故吧,主子對她總是另眼看待。
“冷月”也犯過錯,上一次,她擅自行動殺了官府的人,雖然說間接地引起了魔教跟官府的矛盾,但是她做得不夠仔細,竟然漏殺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孩子。更要命的是,那個孩子還見過他,這才引來了魔教教主莫浩然的顯身。為了彌補這個過失,作為江南名妓的幽如月只能死在“紅樓”,以平息魔教的怒火。
如果這次她再犯錯的話,恐怕主子也無法再維護她。
“穿腸”垂首不語,幽如月又道:
“把你得手的東西給我看看?!?/p>
“穿腸”面露狐疑,皺眉道:“冷月,主子只交代說把密室的東西帶給他。”
言外之意,自然是在提醒幽如月無權隨便查看那份東西,同時也表示自己才是這次行動最大的功臣--這東西是他弄到手的。
幽如月緊緊盯著他,精致的面孔露出迷人的微笑,柔聲道:
“那是主子跟你說的話,主子給我的交代并不是這樣子的,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穿腸”陡然色變,嘴唇欲動,繼而一咬牙從懷里取出一只紙筒擲向幽如月。幽如月抬手一抄,敏捷地借助來襲物。
紙筒尺許長短,表面泛黃。幽如月面色凝重,小心的打開蓋子,取出里面的一卷紙。
只看了一眼,幽如月的臉上便露出慵懶的笑容,這個笑容在“穿腸”的眼里絕對是具有諷刺意義的。他不悅道:
“怎么?”
“是假的?!庇娜缭碌难凵駪z憫又帶有不屑,“你毀了我的計劃,我們這趟的行動失敗了?!?/p>
“穿腸”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這是我親自從密室里取出來的。如果是假的,何必--”
幽如月嘆息著搖頭道:“你真是蠢材,太容易到手的東西往往沒有價值,這個道理你都不明白么?”
“穿腸”臉色漲紅,終于還是忍了下去,垂首道:
“那現在怎么辦?我去抓了蘇家的傻小子?!?/p>
“回來。”
“穿腸”身形一滯,道:“你舍不得他?”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如果你再破壞我的計劃,別怪我跟主子說這場行動的失敗全部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你?!”
“穿腸”恨恨瞪了她一眼。幽如月絲毫沒有理會他滿懷恨意的眼神,施施然從他身邊經過。
“穿腸,做人要本分一點啊。”
“穿腸”看著她大搖大擺地從自己身邊經過,雙手緊攥成拳,忽然隨手揮出。
“咄!”
一枚黝黑的梅花暗器鑲在旁邊的樹干上。
冷月!走著瞧!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蘇家大院的時候,那里已經變成一片廢墟。
昨晚的一場大火,借著風勢越演越烈,盡管后來有很多人幫忙救火,但還是沒能控制住火勢的蔓延。
院落的一座二層小樓建筑燒的最為嚴重,塌了一半,面目全非。觸目所見到處都是瓦礫、碎屑、燒得烏黑的梁木,滿地狼籍。廢墟中立著一個男人,背影孤單。
他的家,已經毀了呵!
“子卿?!庇腥嗽谒砗筝p聲呼喚。
卿六爺木然回頭,對面那個眉目柔順的女子正靜靜地望著他。
“子卿,你有沒有傷到?”
小蝶緩步靠近,伸出手,幫他整理著褶皺不堪的衣服,關切地查看他身體的每一寸地方是否有受過傷害的痕跡。還好,除了額頭手臂上的一些劃傷,并無大礙。
小蝶松了口氣,溫存地說道:
“你沒事就好?!?/p>
卿六爺的雙瞳無光,呆滯地瞪著前方,小蝶給他整理衣服時,他就像一個木偶一樣,隨她擺布。當聽到小蝶說“你沒事就好”時,他的眼珠子忽然轉動了一下,視線茫然地落在身邊的女子身上。
這次,總算有了點聚焦,與此同時的一瞬間,沉痛在他心里復蘇了,曾經把他擊垮過一次的痛楚再次席卷他的靈魂。他顫抖著身體,眼睛赤紅,仿佛要滴出血來。
輕輕的軟軟的,她用自己溫熱的身體抱住卿六爺,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你沒有家了,子卿?!?/p>
潮水一樣的熱流沖破最后的防線,涌出眼眶,卿六爺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看著廢墟里緊緊依靠的兩個人,慕容云的眼睛也禁不住有些潮濕,對此時的卿六爺來說,沒有什么比一個溫暖他的懷抱更好的安慰了。
她從魔教總壇馬不停蹄趕到濟南府,還是來晚了一步。宇文博要趕回西北的大營積極備戰,她婉言謝絕了宇文博提供的暗衛保護,只身上路。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家伙發布的江湖貼在起作用,倒也平安。
每到一處旅店,都有人提前幫她踩過點,并且定好了房間,她什么也不需要操心,只管吃住就好--連房錢都有人提前幫她結了,真是沒想到,那個男人做事還是蠻細心的。
只可惜,不管表面文章做得如何充足,慕容云很清楚,這個男人是不會輕易跟她合作的。
其實合不合作根本不重要,他們需要的,僅僅是魔教肯保持中立就好。
她相信,七王爺跟魔教的談判也不會有任何進展--否則唐蝶兒也不用氣急敗壞地想要殺她滅口了。
思忖間,心生警覺,慕容云微微扭頭,看到默立在身邊不遠處的絕色女子,瞳孔驟然緊縮,喝道:
“幽如月。”
她旋身回轉,環顧四周,只見那座廢墟里早沒了卿六爺和小蝶的身影,神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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