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她,卻把自己的嘴唇緊緊靠近她敏感的耳廓,噴出溫熱的氣息。又酥又麻,好像有成千上萬條蟲子爬了上來,在最敏感的神經上跳舞。她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恐懼,好似跌落深淵,無力自救。
硬銳的物體貼著脖頸輕輕滑過,冰涼的感覺好像死神的指甲在觸摸她,她的肌膚微微顫簌,喉頭不由自主地做著吞咽動作。那個硬銳的物體從喉前滑到頸后,頭皮微涼,那個物體斜插在發髻上。
“小公主,簪子還你。”
這一聲呼喚,穿越千百個光明與黑暗交織成的時間之網,再次逼近她的心房。喜歡的不喜歡的記憶紛沓而至,曾經,她也以為那個叫做“慕容云”的女人是死了的。
“你,為什么不殺了我?”四兒輕聲道。
“其實,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出了你,因為你的眼睛--一個人的相貌可以改變,但是她的內心是很難改變的,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你很聰明,用了一個緊緊追隨你的替身偽裝成你,我幾乎要被你騙過了,幸好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為什么不殺了我?”四兒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吼道。
莫浩然置若罔聞,繼續說道:
“這些日子來,我一時一刻也不曾忘記你,我根本就不相信傳聞,我十分確信你還活著。是的,你活著,一直活在我的記憶里,而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個多么難以對付的對手呵。”
“你的性格還是那個樣子……依舊那么活潑,一點都沒變。”
一點都沒變么?呵呵!
慕容云沒有回答,微微垂下頭。
那天從原野里刮過的春風,依然吹拂著山崗,只是在這個月光皎潔的夜里,不能依偎在那個溫暖的懷抱,周圍的空氣變得無邊寒冷。
身后的男人輕輕松開手臂,慕容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從這一刻開始,她不再是四兒,那么他也不再是死耗子;她曾經是天朝公主,現在是“流云閣”閣主的繼位人慕容云,而他則是魔教的教主莫浩然。
“你本來已經走了,還回來做什么?”兩人陷入沉默后,莫浩然主動打破僵局。
“我回來,就是為了跟你講一個故事。”
“哦?”
“莫教主知不知道天朝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你說。”
“天朝最大的秘密就是二十年前‘雁北門’的那場戰爭。”
“嗯?”
“那一戰,我們其實是輸了的。”
“哦?!”莫浩然微微動容。
這的確是足以震驚朝野內外的大秘密。
二十年前,當蠻族十五萬鐵騎攜卷著北部硬烈的寒風南下,忽然出現在“雁北關”之前,擺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黑色盔甲城墻時,大華王朝就已經是敗局注定。
雖然武林中人和中原的有志之士紛紛趕往“雁北關”,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軍民同心,共同抵御外族。可是朝廷居然對此危局無動于衷,任憑戰報雪花一般頻舞而來,就是不派一兵一卒。
蘇老侯爺派出去討要告急的士兵不知進出多少波,帶回來只有兩個字:“堅守。”蘇瑞對朝廷近乎絕望,沒有援兵,沒有后續糧草,要他怎么打贏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
那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本來應該是深秋的季節,居然早早飄起了薄雪。守城的士兵仍然穿著秋裝,寒風早就吹透了單薄的衣服,近日來食物的分配也越來越少,軍心有些浮動,但是大敵當前,士兵們絕對不敢有半點松懈,打起十二分精神堅守各自的崗位。
蘇瑞巡視一番城樓,站在最高處,身邊站著他的副將西門柳。
蘇瑞是個四十出頭的精壯漢子,常年駐扎在北疆,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輪廓分明,年輕的時候想必是英俊風流的少年,一雙八字濃眉微微蹙起,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遠方。
前方圍了一圈看起來模糊不清的黑點就是蠻兵的大營。他們從寒冷的北荒而來,那里的條件比中原艱苦許多,所以提前來到的寒流對他們沒有多大影響。他們的帳篷足以抵御嚴寒,同時按照北方行軍的規矩,允許士兵喝一點酒性不太烈的酒。
今日雙方不約而同掛起免戰牌,可以暫時放松一下。那些蠻兵們圍著干牛糞點起的篝火,溫著馬奶子酒,北風送來干牛糞燃燒起來特殊的膻臭味道,中間還隱隱夾帶著酒的醇香。
西門柳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罵道:“娘的,這些蠻人真懂得享受,將軍,該讓標下的‘騎射隊’出城偷襲,他們今日肯定沒有太大的防備。”
“不可,我軍雖說六戰六捷,可那只是敵人故意在消耗我們的主力,他們根本沒有傾盡全力。連番苦戰我們的士兵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再打下去只怕--”蘇瑞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西門柳機警地望了望,四下沒人,便壓低聲音道:“將軍,你為何也說這樣泄氣的話?難道朝廷真的不管咱們?‘雁北關’是中原的門戶,一旦失守,從這里一馬平川,蠻軍的鐵騎不消三日就可抵達京城門下,期間的利害關系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蘇瑞苦笑,朝廷沒說不管,就是一不增兵,二不送糧草,滿心指望他“堅守”。蠻兵此番傾巢而動,狼主親自助陣,拓卑洪是北蠻‘第一猛將’,來勢洶洶,就憑他區區五萬士兵無疑是螳螂擋臂,任憑你謀略滔天也不能力挽狂瀾。
他平生不知經歷過多少戰陣,什么樣的兇險沒見識過,此番只恐是在劫難逃。
“蘇將軍。”一個嬌弱的聲音響起。
二人回頭,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女人。
“武閣主,有事么?”
武飛花輕移蓮步繞過他二人來到城樓邊,一手扶著城墻的青磚,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蘇瑞一怔,順著她的方向望去,薄雪飄舞,視線有限,隱約辨見蠻兵的兵營,看不出什么異常。
西門柳神色一變道:“將軍,有人闖了蠻兵的大營。”
他的聲音有些驚喜,他的騎射神功名揚天下,所以耳力目力均異于常人,已經看出端倪。此時此刻,會有人從蠻兵的背后闖入,難道是援軍來了不成?要不要出門迎接,一鼓作氣滅了這些蠻人?他不由得緊張起來,按住自己的腰刀,眼盯著將軍,只要他一聲令下,自己立馬召集軍隊。
蘇瑞一臉狐疑,開口道:“武門主,你的人?”
武飛花緩緩點頭,說道:“他就是任性,居然讓我的人走這條最難走路線,一個男人高傲的時候最是可惡。”
她面無表情的說了這番沒頭沒尾的話,另外兩人摸不清頭腦,面面相覷。
說時遲那時快,蠻兵大營已經被徹底攪亂,“烏拉拉”吹起號角。前方領頭跑來十幾匹白馬,渾然一色,是千里挑一的神騎,更神奇的是,騎手都穿著同樣顏色的白衣,中間僅僅圍簇著一個同樣穿著白衣,帶著同色帽子的人。蘇瑞從城墻上雖然看不清那人的樣子,但看得出這些人都在竭力保護這個人的安危,可以肯定此人的位置極端重要。
蘇瑞神色大變,他緊張地看著武飛花。
“是……是他,是他來了?”
武飛花微微點頭。
蘇瑞不等她說話,立刻拔出腰間的寶刀,厲聲道:“西門柳,點起你的‘騎射營’隨我出城門接應。”
“得令!”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