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腸并不著急,離四更天還有一刻鐘的時間,足夠他殺人后離去的。那些圍在官衙外面虛張聲勢的衙役,還有所謂的“名劍山莊”請來的高手,在他看來都是不堪一擊的一群廢物。
他唯一顧忌的人就是“名劍山莊”的莊主曹侯明,就連“流云閣”那位江湖人稱四姑娘女子,他其實也不甚放在心上。
他非常確信,曹侯明并不在知府衙門中,于是,他才敢這么大模大樣地來到劉乘風(fēng)妾室的臥室中等他。
不付錢的買賣,他本來不喜歡做,可是有人非要倒霉地往他刀口上撞,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呢?這個嫌命長的知府,居然敢查“殺手堂”的事情,真的嫌命長了。
那就送他一程吧。
穿腸拿出自己的梅花暗器,眸中精光閃過,幾乎是沒有什么聲響,暗器全部釘入幔帳之中。
自信還沒有從穿腸的眼中消失,立刻就被一種驚愕取代。
他看到幔帳中越出一點紅光,像火焰一樣熱情,又像血一樣鮮艷。
大紅纓槍沖天殺!
這是蘇家的名器,當年蘇老侯爺征戰(zhàn)沙場無往不利使用的名器。
穿腸的臉色變得可怕,帳子里的絕對不可能是草包知府劉乘風(fēng),手拿紅纓槍,昂然立于帳外的年輕男子,除了蘇家唯一的傳人卿六爺,還能是誰?
穿腸抬眼道:
“叫你的同伙一塊出來吧,躲在暗地里也未必能贏我。”
他的語氣倨傲狂放,根本沒把卿六爺放在眼里。卿六爺?shù)纳砩洗┲鴦⒊孙L(fēng)的官府,劉乘風(fēng)體型偏瘦,兩個人的身形有幾分相似。只是卿六爺這身打扮更顯英氣,手持紅纓槍,立在屋子中央,頗有幾分天下英雄舍我其誰的大男子氣概。
側(cè)面的門口出現(xiàn)一個俏麗的身影,同時還帶來一串愉快的笑聲。
“呵呵!穿腸,我只是個看戲的人,你不必把我看成是對手。”
穿腸冷冷一笑,他并沒有把眼前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看成是真正的對手。他只是擔(dān)心,對方或許是打掩護的前頭部隊,真正的重頭戲,與他旗鼓相當?shù)膶κ郑堑檬恰懊麆ι角f”的莊主曹侯明才行。
但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并沒有更強大的對手隱藏在附近。這一點他敢肯定--這是決定生死的東西,他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做判斷。
慕容云悠閑地環(huán)抱著胳膊,一手握著劍,只是守定門口,看樣子并不打算與屋內(nèi)的卿六爺結(jié)成圍攻之勢。
穿腸是名優(yōu)秀的殺手,他謹慎地估算當前的形勢。
門邊站立的慕容云,雖然姿勢隨意,看起來環(huán)節(jié)薄弱,但是想從她那里脫身,并不是三招兩式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屆時,屋里的卿六爺會在后面圍攻他,從他手握纓槍的姿勢來看,霸氣十足的攻擊絕對是他的強項。
那個男人手里拿了武器,整個人的馬上變了,完全不是人們所熟悉的那個文弱書生,而是帶著沉穩(wěn)霸氣的,一名殺將。
屋子里的空氣中,隱隱彌漫起一種血腥的味道,很淡,但是直入人心。
殺戮還未開始,這血腥的味道是從哪里來的呢?
仔細辨認下,竟然是從那柄紅纓槍上散發(fā)出來的。白金打造的槍刃雪亮,下飾一圈紅纓,槍身乃混鐵精鋼打造而成,長一丈一尺三。
這柄槍曾跟隨蘇老侯爺征戰(zhàn)沙場,經(jīng)歷無數(shù)陣仗,與使用者心神合一,多少有了靈性。雖然二十年來不曾那鮮血祭奠它,可是兵器感應(yīng)到這里的肅殺之氣,自然生出嗜血的本能。
穿腸忽然有些恐懼那柄槍,他覺得,那柄槍本身就是一個活物,是個有生命的東西。
他意識到自己受到對方君臨天下強大氣場的影響,未開戰(zhàn),竟然就先有了自己處于劣勢的念頭,頓生警覺。
這并不影響他的出擊,因為他是用暗器的,他和用刀用劍用槍不一樣,氣勢并不能影響他什么,越是緊張,越可能絕處逢生。
他對自己的暗器一向很有信心。
所以,當他的手指觸摸到自己的暗器時,勇氣立刻回到他的身體里。瞬間,許多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暗器,同時向卿六爺射來,你很難相信,這暴雨梨花一樣的暗器陣是一個人的雙手制造出來的,偏偏它就發(fā)生了。
卿六爺其實很害怕,他的心一直很害怕,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有勇氣的人。
但是,他不能退,因為,他的身后只有一張床,是的,只有一張床。
他絕不能退!
他暴喝一聲,手中的槍忽然幻做成千上萬條影子,制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鐵網(wǎng),迎上了漫天花雨的暗器。
仿佛只是一瞬,就在人們以為這一招可能結(jié)束了的時候,卿六爺?shù)难劬獯笫ⅲ瑯寗荼q,直取看起來已經(jīng)是兩手空空的穿腸。
屋子里的空間窄小,本來不適合槍這種長兵器的使用。所以,穿腸算定他們是故弄玄虛,誘敵深入。故意讓慕容云守在門口,好讓他以為有可乘之機,打算奪門而出時,卿六爺可以趁勝追擊。
可是他們好像忘記了,他穿腸是專門使用暗器的名家,暗器最適合在地形窄小又復(fù)雜的地方使用。
因此,穿腸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攻擊卿六爺--只要解決掉卿六爺,回頭對付慕容云便綽綽有余。
但是,他沒料到,對方根本就不是他預(yù)料當中的那種戰(zhàn)術(shù),他更沒有料到,卿六爺?shù)臉屝g(shù)精湛無比,即可氣勢磅礴,亦可小巧騰挪,無論怎么樣,都是奪人命的殺招。
暴起的漫天槍影封住了他的全部退路,穿腸沒有猶豫,反而搶身迎上那片寒氣逼人的光芒。
事到如今,他必須賭一把了。
他十指不停翻動,速度飛快,不停地打出暗器。
暗器不是射向正面的卿六爺,而是從他的側(cè)翼射向他身后的床上。
他看到卿六爺眸中閃過一絲焦慮的神情,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他知道,他這一次押對了寶。
面前的壓力頓消,卿六爺?shù)恼嬗瓝舾臑閭?cè)削,目標自然是空中的暗器。
一招用老,卿六爺還沒來得及變招。
穿腸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瞬息的間隙,他立刻沖了過去,沖進床上的幔帳紗里。
“嗤!”
幔帳紗登時撕裂,露出里面的人,那張秀麗的小臉正是小蝶。
穿腸的手指已經(jīng)捏住了小蝶的脖子,拇指摁在她的咽喉處,只消微微用力一壓,立刻就可以壓斷喉管,讓她香消玉殞。
穿腸的手是用慣了暗器的,所以對于力道拿捏的精細度可以用繡花針來比擬,恰到好處的控制了小蝶,而且只要再加以很輕微的力度就可以致命。
他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勝利的微笑,因為他知道,他捏住的正是那個男人最致命的弱點,他馬上就可以贏!
卿六爺已經(jīng)醒悟,紅纓槍跟隨而來,終究晚了一步。
他看到穿腸的手指已經(jīng)摁在小蝶嬌嫩的咽喉,神色大變。硬生生止下槍勢。
這是武者的大忌,力道既出,要么擊中目標,要么卸掉力道,如果中途回撤,力道反擊,很可能會傷了自己的經(jīng)脈。
卿六爺眉頭一皺,果然噴出一口鮮血。
紅纓槍離穿腸的胸口只剩寸許,卻再也無法達到目標了。
穿腸聽到那個女人輕輕嘆了一口氣,道:
“你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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