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便進了一家店。大大的玻璃櫥窗里展示著璀璨奪目的珠寶,正前方的電視墻上重復放映著一款婚戒的廣告。這枚黃色鉆石的新娘戒指,由一顆黃色的四方形鉆石打造而成,戒指表層割面很閃耀,戒圈是鉑金經過層疊感的設計而構成,整個煥發出迷人的光彩。我掃了一眼電視角下不斷跳動的Cartier字眼,偷偷吐了下舌頭。
“月月?”
我一回頭,就看見葉媽媽滿臉驚喜地向我走過來。
“葉……媽媽!”我強迫擠出一絲笑,內心卻哀怨不已。這個世界是不是太小了,剛躲過了兒子,又遇上媽媽!
葉媽媽卻一點也不介意,拉著我的手,上上下下看了我幾遍,眼里滿是贊賞。“我們家月月又漂亮了!伯母這些天可想你了,那個臭小子說你要學漢語,不讓我去找你!月月,跟伯母回家住好不好?伯母可以教你的!”明明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偏偏卻像個大小孩一樣用這種撒嬌的口吻跟我說話。我聽得汗津津的,暗想,還好她的臉看不出年紀,不然,我會膈應死。
“伯,伯母,那個,我……”我笑得臉都要抽筋了,也說不出個不字。葉媽媽那無辜渴求的臉,實在讓我不忍拒絕。葉寒是混蛋,可葉媽媽有什么錯呢?這么想著,我的心又軟下來,臉上笑得也自然多了。
“月月,天氣這么涼了,怎么還穿著短裙呀?現在你還年輕,以為沒什么,等年紀大了會腿疼的。”葉媽媽的眼神無比溫柔,她心疼地摸了摸我紅腫的膝蓋,“是伯母沒有照顧好你,你一來就弄成這樣。”說著說著,她的眼圈就紅了,眼角還泛起了淚花。
“伯母……”我囁嚅著,身體里升起一股暖流,和血液一起流遍每一個細胞。這一刻,我多么希望葉媽媽就是我的媽媽,我能每天跟她在一起。
“啊,對了!”我還在感動,葉媽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驚一乍地:“月月,正好有東西給你看。”她興沖沖地拉上我,朝里面走。
“葉夫人!”迎面有好幾個穿了Cartier員工制服的年輕女孩笑著給葉媽媽打招呼,葉媽媽斂了笑點點頭,徑直走到里面的貴賓室。
“葉夫人,葉總今天沒有跟您一起來?”
剛坐定就有人賠著笑送來一壺熱茶。剛剛好像聽見有人叫他經理來著。我窩在又大又軟的真皮沙發上,捧了一杯熱茶。這清清淡淡而又帶點甜香的味道應該就是鐵觀音了。我愜意地喝了幾口,瞇縫著眼看這位殷勤的經理在葉媽媽面前點頭哈腰,感慨著,有錢真是好呀!
“哦,讓他在外面等著呢。這個是我兒媳婦!”葉媽媽無比優雅地品了一口茶說。
“咳,咳……”我被她這近乎炫耀的語氣和撒謊也能這么淡定的樣子給嗆得半死。我什么時候成她家兒媳婦了?
“呵呵,那恭喜您了!這位小姐長得這么漂亮,和葉總真是天生一對!”那位經理一邊說著恭維話,一邊悄悄的打量我,眼里分明有一絲意外。
我拿紙巾擦干弄到臉上的水漬,繼續喝我的茶。
“月月你看!喜歡嗎?”葉媽媽又開始一驚一乍了。我抬眼瞅了瞅,葉媽媽的手里多了個方盒子,黑色的天鵝絨布上是一條亮閃閃的鉑金項鏈,項墜居然是一顆血色的裸鉆。我揉了揉眼,拎起鏈子,拇指大的鉆石閃著明艷艷的光芒在眼前蕩來蕩去,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不是我的嗎?”我伸出食指指著還在來回蕩的血鉆問葉媽媽。
“呵呵,是啊。那個臭小子和我一起來讓做成項鏈的,這樣就不容易丟了!”葉媽媽笑得很無害,眼睛里閃動著發自內心的喜悅。做媽媽的在提到自己的孩子時,都是這樣幸福嗎?我有點嫉妒葉寒了。
“少夫人,要不要戴上試試?”那個經理一臉諂媚地對著我笑。那聲少夫人叫得我全身惡寒。
“不用了!”我冷冰冰地拒絕他,把項鏈握進手心里。既然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我肯定要收回來的。
“月月,我們去葉寒的公司好不好?”葉媽媽歪著頭笑得很無害,但我越來越覺得她像只狐貍,還是很雍容高貴的狐貍。
葉媽媽歡歡喜喜地拉著我出了貴賓室,我扭著脖子苦笑。葉媽媽真重,半個身子都壓到我身上了。可憐我的腿……
“小姐,你有東西忘拿了!”快要出門口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追了出來,小心地遞給我一個印了Cartier字樣的小紙袋。
“我的?”我疑惑地指著自己的鼻尖問她。葉媽媽也很驚異。
“是一位先生讓我們給小姐的。”女孩點點頭,白白的臉蛋上起了淡淡的紅暈。
一位先生……
我的心有點堵,顫抖地手接過紙袋,從里面拿出精美的首飾盒,打開--
居然是電視廣告里的那款黃色鉆戒!碩大的鉆石和金黃的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生疼的。
我扔了紙袋和盒子,把鉆戒和項鏈都放進嫂子的錢包,再把拉鏈頭上那條細細的環繩挽在手腕上,讓錢包在空中打著旋兒。
那個女孩子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葉媽媽倒還鎮定,就是那眼神兒曖昧到不行。我假裝沒看見,低著頭走在前面。雖然我的表面很平靜,但內心卻是激動的,澎湃的,想揍人的!陌小北,擺明了是在挑戰我的耐性和底線!偷偷摸摸搞這么個破玩意兒想干嘛!
天空有點陰沉沉的了,像是要下雨。我很想找個理由溜走,又耐不住葉媽媽的軟磨硬泡。大概是看我穿得少,她拉著我去了一家時裝店。還沒走進去,我就看見里面那兩個一高一低的身影。心里一亂,也不走了,只鼓著腮幫子拽緊葉媽媽的手。
“怎么了,月月?”葉媽媽不解地問我。
“伯母,我們去別的店買吧。”我眼睛盯著里面,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有點酸,有點惱。
“月月,伯母有件衣服在這里沒有拿,你幫我拿出來,我們再去別的店。”葉媽媽順著我的目光瞟了一眼就塞給我一張購物単,溫柔地笑著:“伯母去下洗手間。”
我看著她笑,我的頭皮一陣陣發麻。這個要求是不容拒絕的,難道要我說:“伯母,你自己進去拿,拿了再去洗手間不行嗎?”?面對這樣的葉媽媽,我說不出口,所以只能硬著頭皮進去。希望那個溫然認不出我。
我瞅著她倆背著身子選衣服的空兒直奔收銀臺,遞出購物單。哪知道里面那位木著個臉,繼續翻她的雜志,看也不看一眼。我壓著心里的火,小聲地提醒她:“小姐,我來取衣服!”
她總算是抬了抬眼皮,卻只是硬邦邦地問了句:“哪天的?”手里把雜志翻得嘩嘩響。
“你什么態度!”我火了,搶過她的雜志甩到地上,再啪一下把購物單拍到她面前。
聲響太大,不想招的人還是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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