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瞧見相府的高墻碧瓦,林瀟容并沒有從正門進,而是側身一拐,進了府邸旁的一旁巷道里,幽幽的巷道石頭上布滿青苔,兩側堆積著各種雜物,這是一條死胡同。
二人走到盡頭一堵墻,林瀟容卷起袖子,同琉香撥開墻角的一團茅草,將掩在里面的梯子取出,架好。
琉香一直覺得小姐自從才藝大會后就不太一樣了,不,簡直是換了一個人,她曾經揣測,是不是小姐被刺激到了,這才舉止失常。可事后又仔細琢磨琢磨,似乎小姐做事并沒有什么特別不當的地方,心才定了點。
不管怎么說,以前的小姐,待字閨中,極少走動,平日里繡花彈琴,而現在的小姐繡花會扎針,彈琴會斷弦,這也就罷了,還經常做些很離經叛道的事情,譬如,賣了首飾,譬如,私自出府,又譬如現在正要做的,翻墻。
她想這些的功夫,林瀟容已經利落地翻上了圍墻中,蹲著,遲遲不見動作,琉香好奇地問:“小姐你怎么不下去啊?”
林瀟容磨了磨牙,道:“梯子不見了!”
說著,林瀟容又查找了遍,這里正是她目前所住偏院的外墻,平時人跡罕至,墻壁不怎么精致,只郁郁蔥蔥地爬滿了爬山虎,而梯子就一直掩在這爬山虎中。她們這些天溜出府許多次,并未出過什么差錯。
確定梯子神秘失蹤后,林瀟容打量了下墻,大約兩米五的高度,直接跳下去的話饒是自己身手不錯,有幸不傷不痛,可是那柔柔弱弱的琉香怎么辦呢。
她蹙眉,難道要從正門進么?那樣被林老頭子發現了會不會惹上什么是非?
正想著,墻角一處出來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同時那叢綠色的葉子不自然地動了兩下。
林瀟容腦中靈光一閃,對著墻角方向低沉地吼道:“小明子你個混蛋!”
聞言,墻角處慢慢踱出一個少年,身量修長,十五六歲的樣子,面色含笑,身著一淺綠色長衫,往葉叢中一立,倒真像是變色龍,起到了掩飾作用。
他肩膀因長期憋笑而顫抖,踏入院中空地,手搭在眼前,對著林瀟容處作勢望了一望,“哎喲,你個潑婦今日怎么蹲在墻頭迎接我啊。”
“靠,”林瀟容怒道,“誰想見你,快把梯子拿來,我要下去!”
“梯子?”明欽裝作不知的樣子眼光緩緩掃視一圈,“那是個什么玩意?”
“你……”林瀟容噎住,“你怎么那么無恥?”
“無恥?”明欽又是一個反問,思索半晌,“我覺得吧,比你上次給我下巴豆,讓我拉了三天三夜,我,已經很仁慈了。”
“我……”林瀟容又噎了噎,三天三夜,那個藥效確然太好了點,片刻后反駁,“那還不是因為你用蛇嚇我!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你還好意思說,小屁孩……”
穿越前,林瀟容好歹也是一快畢業的大學生,年齡滿打滿算怎么也都二十三歲了,所以在她看來,明欽十六歲的年紀應該是正在讀初中的學生,是可以安撫他的腦袋,道聲小同學乖的好時候,故而擇了他的姓,稱呼其為小明子。
小屁孩三個字深深地傷害了明欽的自尊心,他看著蹲在墻頭的那個小姑娘,那張比自己還稚嫩的面孔上掛著不符年紀的,略帶那么點嘲笑的笑容,他故作的老城在這一刻轟然崩塌,他怒道:“小屁孩?你個丫頭片子不看看自己多大,還說我小。”說著,卷起袖子,“我大哥在這個年紀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噗……”林瀟容笑出聲,正欲再打擊打擊他,身邊傳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爬上墻頭的琉香的略微有點哆嗦的聲音,“小姐,好像有人來了……”
聞言,林瀟容眺目遠望,見不遠處一個著大紅色衣衫的人正緩緩向偏院里移動,她大驚,“喂,小明子,我不和你斗嘴了,有人來了,你快把梯子拿來。”
小明子倒是氣定神閑地,看著她急紅的臉龐悠悠地笑。
“我錯了還不行么?”林瀟容沉思片刻,擠出這么幾句,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屈能伸才是真漢子。大不了日后尋了機會,再給他多下點巴豆。
“啊?”明欽裝作沒聽清楚,一張嘴巴卻越咧越開,“我好像沒聽到,剛有人居然說了什么來著?”
“我說,我、錯、了。”林瀟容咬牙切齒道。
“啊?”明欽的得寸進尺,“那個,好像聲音有點小來著?”
“我,錯,了!”林瀟容揚了揚聲調,再次一字一頓道。
“嗯,這還差不多。”明欽滿意地哼了哼,放下卷起的袖子,慢悠悠走到另一處墻角,搬起擺在地上的梯子,又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
他一定是故意的!看著小明子那烏龜般的速度,眼瞧著那抹紅色身影越來越近,且看身上衣著不像是丫鬟仆人,林瀟容心里敲起了小鼓。
突然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破空聲,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里升騰,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背部似被什么擊中,整個身體直直地,以毫無美感地狗爬式,向下栽去。
林瀟容連叫也沒來得及叫,就感覺地面上那株嬌羞美麗,又溫柔多刺的薔薇花離自己越來越近。
她認命地閉上眼。
而一旁正暗自欣喜的小明子顯然也被這震撼的一幕唬得愣了愣,但他反應奇快,丟了梯子,大步上前,踏入花圃中,張開雙臂,準備接住從天而降地林瀟容。
后來的事實充分地證明了一句話: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
他反應雖快,但是沒有考慮到花圃的泥地格外的松軟,自己猛然踏入,足下都有些不穩,更何況還要承載一個算是很大的沖擊力。
等那抹紅色飄進偏院,又循聲飄到后院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墻頭上蹲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丫頭,林婉認出,那是林瀟容的貼身丫鬟。
而墻邊的薔薇叢里,隱隱透出一絲衣裳料子,她很期待地上去查看,看到有兩個人正歡快地,疊在一起,下面看身形是個男子,上面那目瞪口呆的人,不是她一直以來羨慕嫉妒恨的林瀟容,那又是誰?
她驚訝驚喜驚怒,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凝結成一聲嘹亮的,“啊……”然后飛也似得跑遠了。
林瀟容覺得耳膜被刺得嗡嗡作響,神智在這一刻回到正常,她打量下了下現在的處境,其實也還好,不就是趴在一個人身上么,僅僅只是趴著而已,并沒有什么更加親密的接觸啊。
神經大條地尋思著,為什么那個女人那么激動。
片刻,亂成一團漿糊的腦子里,終于理出了一絲頭緒。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男女授受不親啊!
她蹦跶一下跳了起來,扶了扶鬢發前亂了的發釵,看著那躺在花圃里瞪大了眼睛的,五官俊美的明欽,心里竟涌起那么點憐香惜玉之情。
一片薔薇花在風中打著顫,飄飄然落在明欽的臉上。他的鼻尖還縈繞著剛才少女身上的體香,見此,眼珠子隨著花瓣動了動。
還未等滿是尷尬的林瀟容就剛才的事情同明欽磋商協調一番,墻頭上視線遼闊的琉香又一次顫著聲音說:“小,小姐,好多人,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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