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貼得太近，近乎都可以碰到對方柔軟的唇瓣。葉圓冰冷的臉僵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吞了兩口口水，用商量的語氣道：“韓公子，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不可以稍微離我遠一點？”這男人長得勾人，貼那么近，她實在是有點稍微呼吸不暢……

韓公子勾唇邪魅一笑，聲音沙啞道：“不方便。”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葉圓的耳旁，惹得葉圓心癢癢，渾身又是一抖。

葉圓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唇瓣，深深吸了口氣，她閉上了眼睛。哼！她鄙視所有美人計的使用者，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低沉沙啞的邪魅男聲近在耳畔，即使閉上眼睛，這也是忽略不掉的。反而因為閉上眼，耳朵和肌膚格外的敏銳。由此，葉圓她捕捉到許多細微而復雜的情感，比如說，冰冷的殺意，深深的好奇，殘忍的玩弄……

葉圓閉眸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您雖要我說真實身份，可我卻覺自己說了您也未必信，到時候，您恐怕又要冤我居心叵測，居心不軌。那時您不僅不會留我性命，而且還要鄙視我自己不把握機會，作弄得我像個白癡似得讓您耍。”

韓公子低頭看著那死死閉著眼睛的女孩，感受著那淡漠之后的了然于心，無聲無息卻時時刻刻的抗拒。他邪邪一笑，深深看了那女孩最后一眼，放開了葉圓。

韓公子云淡風輕揮了下手，四位美女婢女收回了銀劍，小亭的出口又恢復成了原樣。青風走到韓公子身旁，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么，韓公子卻搖搖頭。青風領悟，只好落寞地俯了身子，回身拿衣為韓公子披上。青風是最懂韓公子的，同時，在這件事情上韓公子不殺葉圓，她也是最擔心的。

當葉圓慢慢睜開眼睛時，發現韓公子已經披上了一件雪白的裘衣，眼睛上蒙了一條白色的紗。現在的他，黑發，白裘，紅唇，斂去了那份妖嬈邪魅，少了幾分輕狂嗜血，擁有精致漂亮的外形，尊貴冰冷，蒼白的肌膚卻讓他少了幾分人氣。

雪夜風大，青風在旁撐了傘，小心翼翼扶著韓公子下階梯。韓公子卻搖搖頭，推開了青風伸來的手，自己走出了小亭外。

葉圓有幾分詫異，又有幾分了然。她琢磨了一會，確定對方是把她丟在這不管了，這才出聲道：“韓公子，您真的不打算殺我了嗎？”

韓公子轉過身來，淡淡月光撒在他的面上，瑩潤如玉，俊美無比。一身白衣勝雪，青發烏黑，雙眼被蒙看不出思緒，卻見他薄唇微抿，邪魅一笑道：“褐小姐的答案我很滿意。你很明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我喜歡聰明的人。”淡淡的幾句話，卻帶著凜冽的深意。語罷，轉身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那抹白色身影，很快就被茫茫白雪吞沒，瞧不見蹤影。

青風走前曾看了葉圓一眼，充滿警惕和殺意的眼光。葉圓笑笑，不知為何，她覺得那抹蒼白的身影之中有種很吸引她的東西。一定是察覺了自己這種思緒，那青風才會對她有如此敵意吧？

呵呵，韓公子沒有殺她。意思是，如果她說了真的答案，或是假的答案，他都會殺了她，因為他根本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不說，這才是正確答案。至于韓公子后面那句話，大概有兩層意思吧。

一層，是關于韓公子容顏的偽裝，警告她不要亂說，當時他對香兒的那句話，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切。

二層，是說葉圓的答案他很滿意，暫時不會殺她。

真是一個狡猾的男人，一不留心就會踏入了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一步錯，步步錯，最后落得永無翻身的的地步。而且，現在他已經在懷疑她的身份了……

葉圓揉了揉頭，哎，頭痛！酒還未完全醒，她還有些昏昏然。坐回凳上，她托腮看著亭外景色，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舒服地嘆了一口氣，真是一個干凈舒服的晚上。雪是如此純白無瑕，純粹干凈，她很容易被這種純粹的東西輕易打動。閉上眼睛，感受著雪夜氣息。

突然，葉圓發現遠處有一點微弱的光。瞇眼仔細一看，原來是紫楓提著燈籠站在雪地之中。沉默了一會，葉圓站起了身，慢慢走向那個搖擺不定的微弱燭光下，看上去如此如此蕭條苦澀的背影。

“香兒的尸體處置得如何？”葉圓淡淡道。

紫楓呆愣愣抬起頭，面上滿是木然之色。蒼白的頰上有兩條被風吹干的淚痕，與香兒有幾分相像的大眼睛，空虛渙散，毫無神彩。見是葉圓，紫楓低低垂下了眸，恭謹無比道：“姐姐已入土為安了。聽說夫人同意小姐管生意上的事了，紫楓在這恭喜褐憐小姐。這外邊風大，褐憐小姐還是快些進屋避避吧，免得患風寒就不好了。”

葉圓看著那蒼白的臉，抿了抿唇，最終嘆了口氣，道：“聽說因為香兒因為生前得罪了韓公子，褐老爺為了不拂韓公子的意思，命人卷了張破席將香兒扔進了亂葬崗，這是真的嗎？”古人對于墓葬的在乎，深的驚人。如今落地如此下場，不得不說，實在是太凄涼了些。

紫楓死死盯著自己沾滿污泥的白鞋，蒼白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道：“姐姐生前對紫楓極好，以前家里窮，吃飯時每人只有一個爛番薯，姐姐她就把好的部分留給我，壞的分布自己吃。后來有了福氣，進褐府伺候主子，姐姐卻被好色的褐老爺看中，淪為了老爺發泄的性奴。姐姐是個膽小怕事的人，每天都偷偷哭啊哭，一輩子沒做什么壞事的姐姐，我最喜歡的姐姐，為什么會落得如此下場？”

說到后來，紫楓的俊俏的臉開始慢慢扭曲，最后，她簡直是咬牙切齒得厲聲質問了。葉圓看著這個被男權和封建壓得幾乎崩潰的隱忍女孩，心有不忍。可，若不能讓她直面殘忍的現實，如何讓她醒悟，又何談反抗？

“所以紫楓你選擇幫褐夫人做事，救你姐姐。可惜，事到如今，你也只能站在這像你姐姐那般，躲在角落偷偷哭泣。”葉圓看著紫楓，冷漠而殘忍地描述著紫楓的窘境。

“褐夫人想拉攏韓公子，自然不會幫我。小小紫楓算什么？什么都不是。很多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注定了。我和姐姐，必然都不會得到好下場的。我們是工具，用完隨時都可以丟，代替我們的有太多。”紫楓笑笑，那笑容酸澀凄苦，實在是難看極了。

“紫楓，你和我說這些話，你就不怕隔墻有耳？也許，我會和褐夫人或是褐老爺告密，這樣，他們就會獎賞我。”葉圓淡淡道，只是語氣變得極寒。

“褐小姐您若是對紫楓懷恨在心，告密也無妨。紫楓累了，覺得這世間太冷。我懷念姐姐溫暖的笑容，我想和姐姐呆在一起。活也好，死也好，我們都在一起。”紫楓伸手抱住自己的肩膀，語氣中滿是疲憊。白色的霧氣噴在冰冷的空氣中，漸漸消散。

葉圓的臉色隨著紫楓的話語慢慢變冷，伸手狠狠就是三巴掌！

紫楓頭被打偏到一旁，鼻血滴滴答答流了下來。紫楓臉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卻只是麻木抬起眼，沒有感情道：“褐小姐，紫楓以前沒少害過您。您若覺得紫楓該死，在這打死紫楓也沒有關系。”

葉圓看著這張死人臉，笑道：“紫楓，你太自以為是了。我可以在這告訴你，你咒罵我，沒關系；你害我，不在乎；你想殺我，無所謂。打你，只是因為有個人就算快死了，也要拜托我照顧她妹妹而已。”

葉圓的口氣極淡，但當紫楓聽到“她妹妹”二字時，臉色還是不由猛得一變。

凌厲一刀，刺痛蔓延，溫熱的鮮血流淌下來，染紅了紫楓的半邊臉。對著詫異的紫楓，葉圓將手的染血的匕首放到她的手上，她道：“這就是活著的滋味。如果你決意要死，這把刀子便算我踐行的禮物。你姐姐的委托，到此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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