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夫人……”
“我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鳳月邪聲音陡冷。
正午溫暖的清風(fēng)陡然變得冷冽,菊香也驚得一顫,什么都不敢再說,只能低垂腦袋立刻退下。
‘芙蓉閣’內(nèi),大夫人身著錦繡百福臧紅長袍,裝扮端莊華貴,儀態(tài)尊貴,她端著青花瓷印紋的茶碗,冷掃了一眼低垂腦袋,站在大廳內(nèi)稟報的菊香,聲音略沉的道:“既然沁兒身子不舒坦,不來也罷,玉兒,你去挑選幾個上好的新緞子讓丫鬟送去‘月浣樓閣’讓她好好挑選。”
“是”納蘭玉兒應(yīng)答。
“奴婢告退”菊香福身告退。
一身華袍的三夫人冷哼一聲,口氣分外捻酸的道:“沁兒還真是有福氣啊,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入宮冊封為皇后了,如今還勞煩姐姐派玉兒親自給她送綢緞布匹挑選。”
大夫人慢慢的噙了一口茶,她抬眼瞥了一眼滿臉含酸的三夫人,卻只淡淡的道:“她是未來的皇后,以后,不許再議論。”
三夫人聽聞,面色微變,但是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論才華論容貌,在相府的幾位千金之中最出眾的就是自己的女兒納蘭香兒了,納蘭沁兒被選為中宮皇后人選,不過是因為她是老爺?shù)拈L女而已,所以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雙目頓時變得陰沉,三夫人握了握藏在寬袖中的手,納蘭沁兒,你等著瞧。
……
太陽漸落西山,日光籠罩半邊天空,劃過一條猩紅鳳尾。
窗格外映照進寢室的紅光照在鳳月邪的臉上,映得肌膚光耀動人。房間內(nèi)的暖爐火焰發(fā)出滋滋的聲響,漸漸熄滅,噼啪兩聲火星跳躍,幔帳外的寒意漸漸襲進來。
鳳月邪伸展纖細的腰身,睜開清澈幽冷的眸子,整個人慵懶得就如同一只惺忪的狐貍,感性嫵媚。
“大小姐,您醒了。”菊香匆匆走進寢室,手中端著溫?zé)岬乃?/p>
竹青也跟隨進來,捧著折疊整齊的毛巾要為小姐梳洗。
“什么時辰了?”鳳月邪瞥向窗格外的數(shù)丈青石地磚因紅光灑照而折射出絢麗奪目的光輝,映紅了半邊碧葉湖的池水,粼粼剝光,流光溢彩。
“回稟大小姐,您睡了兩個多時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戌時了。”竹青答道。
外面,手中捧著各種名貴布匹,已經(jīng)站在樓閣外等候了許久的侍女在蘭容掀開珠簾之時,魚貫而入,只見那各式各樣的上等云錦、彩玉煙羅以及名貴絲綢布匹如同鮮花錦簇一般的云集,花式和樣料都極為高貴優(yōu)雅。
“大小姐,這是大夫人吩咐三小姐特地為您挑選三日后在‘春日宴’上穿的衣裳布料,請大小姐挑選幾樣,要盡快趕制出來。”納蘭玉兒身邊丫鬟憐兒面帶笑容,徐徐的說道:“三小姐原本是親自過來的,但聽聞大小姐正在休息,就沒有打擾,吩咐奴婢在這里候著。”
“三妹有心了。”鳳月邪淡淡的說道,清冷的目光一掃,抬手指著一匹淺綠色的上等云錦,道:“這是三妹喜歡的顏色,等會給憐兒帶回去。”隨后扯起旁側(cè)的一匹芙蓉色柔軟如蟬翼,比美人肌膚更為細膩且輕盈的布匹,道:“就這件吧。”
憐兒淺笑著向鳳月邪福身:“奴婢先替小姐謝過大小姐,大小姐選中的布匹是汌澤國進貢的上等云錦,今日皇宮內(nèi)的張公公剛送過來。”
鳳月邪秀眉一挑:“張公公?”
“小姐,張公公是內(nèi)務(wù)府總管,今日大夫人吩咐京都有名的商鋪老板送布匹來時,宮里也來了圣旨,說是奉了攝政王殿下的吩咐,賞賜大小姐幾匹上等宮緞,并說‘春日宴’是一年一度的盛宴,不可馬虎疏忽。”菊香稟報道。
攝政王?鳳月邪秀心微攏,她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三日前,納蘭洪德那沒說完的半句話依舊清晰在耳邊盤旋,一個深沉到連納蘭洪德這樣足智多謀的人都無法猜測心思的人,不僅棘手,更是難纏,最關(guān)鍵的是,今日他下令賞賜這些宮緞,必有意圖。
看來,她這個臭名昭彰的無鹽丑女,即便再內(nèi)斂潛藏,也都已經(jīng)引起了攝政王的注意。
“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鳳月邪抬手揮退眾人。
“奴婢等告退”眾人輕欠身,而后都退出了內(nèi)閣寢室。
“小姐,您睡了兩個多時辰,先用一些燕窩潤潤喉吧。”竹青從珠簾外接過廚房送進來的一碗上等血燕,恭敬的說道。
自從鳳月邪落水之后,大夫便囑咐一定要多休息,小心調(diào)養(yǎng),食用補品皆以滋陰補氣為上選,正月氣候寒涼,空氣干燥,所以食用燕窩是最好的滋補佳品,因而納蘭洪德便吩咐總管,每日午后都必須燉一碗燕窩給她滋補身子。
鳳月邪抬手接過燕窩,素手捏著晶瑩剔透得白玉勺慢慢的攪動,碗內(nèi)的燕窩色澤鮮艷如血,紅潤通透,恰如她脖頸上的那枚鳳血玉雕琢的牡丹玉鎖一般鮮艷奪目。
此刻,月浣樓閣外,一陣嬉笑吵雜聲傳了進來,鳳月邪停下手中的動作,淡淡的問道:“外面有什么事嗎?”
菊香和竹青對視了一眼,竹青小聲道:“小姐,快到元宵節(jié)了,這三日里,府里必須張燈結(jié)彩,而且元宵燈會那天晚上,老爺夫人、小姐們都要進宮赴宴,所以要提前準(zhǔn)備。外面是總管吩咐家丁和侍女在掛燈籠,扎綢帶呢。”
元宵燈會,在鳳月邪所生活的地方,似乎除了湯圓還能帶著幾分節(jié)日氣氛之外,已經(jīng)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她進入組織訓(xùn)練十年,也沒有參加過什么節(jié)日聚會,雖然后來的幾年人生中,她每日都會更換不同的身份出現(xiàn)在不同的場合,她可以是穿著高貴晚禮服出現(xiàn)在某好花俱樂部中的財團千金,也可以是性感的夜總會坐臺小姐,或者穿梭人群中扎著馬尾辮的清純大學(xué)生,亦可以是挽著某高官手臂的絕色尤物,但是,那些不過是人生匆匆如走馬看花,一切都是以執(zhí)行任務(wù)為前提。
鳳月邪抬眸望向窗格外,只見幾個侍女正在雪松、梅花樹上綁紅綢絲帶,不少地方已經(jīng)艷紅一片,看起來十分喜慶,就連月浣樓閣外面的曲折走廊上的負手都扎滿了紅色綢緞,映在夕陽猩紅的余光中,交相輝映。
清澈的眸子微掩,一瞬間的感傷劃過心頭,讓她一怔。因為這不是她自己的情緒,她從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觸景傷情而心痛。
鳳月邪秀眉蹙起,但想尋找那情緒的來源,卻發(fā)現(xiàn)早已不知所蹤。突然想起,在梅林時,自己也曾有過類似的情況,但同樣未曾捕捉到絲毫蹤跡,似乎,這種情緒是從這具身體上發(fā)出的,而并非自己的情緒。
可這究竟是真正的納蘭沁兒尚有一絲感知存在?還是這具身體原本存在這種缺陷?鳳月邪冥思許久,卻依舊無解。
不過,她自從來到這里之后,還沒有真正出去走一走,既然快到元宵了,想必軒奧城也必然分外熱鬧,于是她吃下了燕窩,對菊香道:“我覺得精神好了很多,你們陪我到集市上走走吧。”
菊香和竹青當(dāng)場就被嚇住了,太陽都下山了,大小姐這個時候要出府?這,這不是開玩笑吧。
“大小姐,老爺不允許小姐們晚上出門的。”菊香急急的說道,大小姐以前連‘月浣樓閣’都不肯踏出,如今性子變得靜默了,也愿意去梅林走走,這是好事,但是如果出相府的話……
不讓出門?鳳月邪有些不悅,但是她也知道這些丫頭膽子小,所以也不為難她們,便道:“那我們就晚上偷偷的溜出去。”
竹青的臉頓時被嚇得黑了半邊,菊香的額頭也瞬間出現(xiàn)了幾條黑線,小姐不是瘋了吧?
大小姐是軒奧城是出名的無鹽女,惡名昭彰,老爺平日里都不允許大小姐出門更何況是晚上?如果被老爺發(fā)現(xiàn),可是要打斷她們兩個的腿的。
“不成,不成,大小姐,老爺知道會打斷我們的腿的,大小姐……”竹青哀求起來。
鳳月邪轉(zhuǎn)眸冷瞥了她們一眼,嚇得兩個人一個激靈,頓時不約而同的低垂下了腦袋不敢再說話。
鳳月邪看著她們兩個愁眉苦臉的樣子,唇角卻勾起了一抹笑意,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俏皮。
……
天剛黑,整個相府的華麗宅院便華燈初上,大紅色的燈籠四處懸掛,一片喜慶氣息,處處霓虹遍照。
鳳月邪身著一件淺綠色的長裙,碧色抹胸,外系蝴蝶結(jié)的綢緞垂落裙擺,猩紅的血玉雕牡丹玉鎖用一枚精細的項圈掛在柔白的脖頸上,發(fā)髻簡單綰起,插了兩枚白玉簪子和銀色流蘇,珍珠耳鐺,發(fā)鬢上點綴了一朵盛開的精巧梅花,整個人看起來就似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侍女,然后,她帶著面色慌張的菊香和竹青走出了‘月浣樓閣’。
“小姐,相府正門有侍衛(wèi)把手,我們一定會被發(fā)現(xiàn)的。”菊香都快崩潰了,她以為小姐之前只是說說,沒想到竟然來真的。
“小姐,后院的圍墻也太高,爬不上去。”竹青苦著一張臉,也希望小姐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鳳月邪卻徑自走從鵝卵石鋪設(shè)的花園幽靜小徑朝前院走去,并且淡然從容的撿了一塊石頭,而后在菊香和竹青念念不休時,不耐煩的道:“閉嘴。”
菊香和竹青再次被威懾,嚇得趕緊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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