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奧城客流最多的奉月茶樓,大紅燈籠串成了長長的一串紅花一般,從頂樓垂直而下,晚風吹拂,來回搖擺,閣樓上幔帳低垂,走廊上的四角垂大紅穗子的琉璃燈籠別有風味,墨香縈繞,歡聲笑語之間充斥著文人雅士聚集的氣息,更有琵琶輕歌隱約傳來,歌頌這繁花似錦的盛世太平。
奉月茶樓一向都是軒奧城消息最廣的聚集地,因為每日來往這里的人雖并非是沉溺在煙花柳巷的世俗公子,但卻都是一些達官顯貴府邸的門客或者文豪學者,以文會友,暢談天下,而這里更是不缺才情的歌女和舞姬,所以相較于青樓煙花之地,這個地方更為高雅風流,吸引了八方來客。
奉月茶樓,顧名思義就是風月茶樓,這是一個男人才會來的地方。
清風朗月,喧嘩塵囂。
奉月茶樓的閣樓上,窗格半掩,燭火朦朧,低垂的琉璃燈籠中跳躍的燭光帶著幾分曖昧氣息,一間奢華卻又充斥書香的氣息的廂房內,一道爽朗的聲音在琵琶曲調婉轉流淌之時沉聲道:“慧娘彈的琵琶是越發精湛了,看來奉月樓的姑娘們,個個都厲害的狠啊。”
如流鶯婉轉的聲音嬌柔嫵媚:“秦公子的嘴巴也是越來越甜了,難怪咱們奉月樓的姑娘都不肯去別的客人廂房里。”
“哈哈哈……”爽朗的小聲帶著幾分莞爾輕浮,笑聲的來源是依靠在廂房內窗格旁側的絳紫色長袍男子,他神色慵懶從容,明滅不定的燭火映照著他如刀斧雕刻的剛毅側容上,一雙沉靜的眸子凝視窗外的繁花錦簇與街道上喧嘩流動的人潮,薄唇卻緊緊抿起,似在笑,但卻又似沒有一絲笑意。
他是當朝鎮國公秦靖西之子秦楓,是云意國出了名的浪蕩公子,每日流轉于煙花柳巷,溫柔富貴鄉之中,但這副風流俊美足以迷倒萬千少女的翩翩風度之下,卻是暗掩驚世絕艷的才華,因為他是當朝鎮國將軍,手握兵權,而不為人所知的便是他投在了攝政王獨孤宸燁的麾下。
今夜,他出現在‘奉月樓’,并非是真的來尋花問柳,吟詩作對,而是來探聽消息。
秦楓依靠在窗格旁,俯視集市上的人來人往,十分愜意的捏著手中的酒杯,一口一口的淺酌,聲音帶著幾分醉意迷離:“京都這幾日可真熱鬧啊。”
坐在一旁彈奏琵琶的慧娘是奉月茶樓的老板娘,年近三十,但風華正茂,妖艷嫵媚,她起身抱著琵琶走過去,曖昧的依靠在秦楓身旁,嬌聲笑道:“今年的確比往年熱鬧,不過,這也是因為元宵燈會那一日正是宮中的‘春日宴’,剛才見秦公子的朋友提著張阿婆從月老廟里求來的燈籠,怎么,秦公子最近紅鸞星動,打算離開咱們的‘奉月樓’了?”
慧娘一邊說,一邊將眼睛撇向昏暗房間內那角落里站著的墨衣男子,那男子從進奉月樓開始就沒有說一句話,她們甚至看不見他的面容和神色,可是卻能感覺到這個人無形中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讓人忽略不了。
秦楓聽出了慧娘的言外之意,卻但笑不語,而是抬手捏起她那精致的下顎,修長的手指在她脖頸上來回流轉。
慧娘面色瞬間緋紅,瞥了一眼那黑暗角落里沉默不語,卻似蓄勢待發的猛獸一般充斥危險的男子,羞澀低首,握住秦楓不正經的手,扭捏的轉身,道:“看來秦公子的朋友不喜歡我們打擾,那我們就先走了。”
慧娘還是十分識相的,風塵中打滾多年,她早就練就了一雙識破人心的慧眼,一眼就能夠看出這個人的身份地位,荷包里的銀子有多少,但是今天她第一次失算,看不出秦楓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來頭,但是直覺卻告訴她,這個神秘人還是別招惹的好。
慧娘等人一走,窗格外啪啪兩聲,飛進來一只雪白的鴿子,它穩穩的落在秦楓手臂上。
秦楓抬手撫了撫白鴿的頭,隨即抽走了它腳環上的東西,捻開字條,薄唇一勾,冷笑道:“主子,或許你真的低估了這個納蘭大小姐,派去的探子說,她不在月浣樓閣內,但是樓閣外卻有侍女守著,可見,她并不安分。”
“納蘭沁兒?”黑暗中,低沉而略有磁性的聲音慢慢響起,帶著幾分嘲諷和傲慢,慵懶的依靠在椅上,窗格的月光斜射進來,一雙深邃陰驁如鷹的眸子與性感淺薄的唇。
秦楓淡笑,轉身望向窗外明媚的月色,道:“根據這幾日的情報來看,這個女人似乎的確變了不少,但卻不知道是否是老皇帝的陰謀。”
老皇帝年邁,權勢如今已如他手中緊握的黃沙一般,他越是捏得緊,就流逝的越快,所以在這步步緊逼的形勢下,老皇帝這只老狐貍便開始借用一切力量挾制權臣,以防江山易主,權勢動搖。
但是,這一切都將是徒勞的,不過,他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他玩不出什么把戲。”低沉的聲音帶著自負與清冷,但是卻無人敢質疑這一句話。
秦楓輕笑,凝視這集市上漸漸散去的人潮,夜已經深了,但卻無意中瞥見了三抹鬼鬼祟祟的淺綠色身影,他目光警械的微瞇,卻看到了一只十分眼熟的燈籠。
他起初一怔,隨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話語帶著莞爾:“主子,看來今日月老當真是牽紅線了,這三更半夜的,居然有姑娘拿著那老婆子強塞給我們一模一樣的燈籠。”
黑暗中,危險霸氣的男子劍眉一挑,卻沒有任何反應。
但秦楓卻覺得十分有趣,緊盯著集市上的那三個女子,突然,他發現這幾個女子正朝不遠處的相府走去,他眼底一沉,眉心蹙起,但隨即又發現她們都穿著侍女的衣裳,于是眉心又略略放松了警惕。
元宵節前夕,大戶人家府邸里的丫鬟偷溜出來玩也屬平常之事,即便在深宮中,亦有宮女在宮墻外透扔東西與心上人傳遞消息,古往今來,從紅葉題詩開始,這些傳聞數不勝數,所以沒必要放在心上。
“天色不早了。”黑暗中的男子冷清的說道。
秦楓明白主子的意思,他們該走了。
……
“小姐,怎么回去啊,大門前有六名侍衛守著呢。”相府圍墻的角落里,菊香、竹青躲在枯草里,心里十分著急,這下麻煩可大了,深夜相府無人進出,總不能再那般幸運的有人暈倒了。
她們一直都以為之前管家昏倒是一場巧合。
鳳月邪站在她們身后,一雙狡黠的眸子掃視周遭,兩米多高的琉璃瓦覆蓋圍墻對于她來說并不是問題,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與以前一般身手卓越,然,就在她冥思對策之時,敏銳的聽力令她一震。
有人來了!
于是,她面對這菊香和竹青期盼的眼神,靈機一動,抬起纖細的素手朝天上指了指。
菊香和竹青不明所以,便抬頭順著鳳月邪所指的方向朝上面望去,兩個人傻乎乎的看著天空中那西沉的月牙,難道有神仙來救她們么?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結果,兩個人低垂腦袋時,也愕然驚恐的發現自家小姐突然不見了。
“兩位姑娘……”正當菊香和竹青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一道溫潤儒雅的聲音。
菊香和竹青嚇得差點沒有尖叫得跳起來,兩個人猛然轉身,卻看到了一個身著絳紫色長袍,風姿卓越,俊美不凡的男子,瞬間,兩個人女人像花癡一樣呆住了,小姐不見了,如今又出現一個比女人還美的男人,這,這是怎么回事?
竹青還算機靈一些,卻也嚇得吞吞吐吐的問道:“你,你是誰?”
“你們是相府的侍女?”秦楓看著菊香和竹青的衣裳,不答反問,但是,他敏銳的察覺似乎少了一個人。
“呃,是……”面對美男子,即便再驚惶,菊香和竹青還是沒出息的如實回答。
秦楓看了看這兩個姿色還算清秀,但卻一副花癡摸樣女子,薄唇勾起了一抹更為誘惑人的笑意,讓菊香和竹青差點沒流口水,他開口想問是否還有一個人,但此刻相府大門卻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聽到厚重的大門聲,菊香和竹青三魂瞬間歸位,立刻想起自己的處境來,拔腳就想逃,但身后卻傳來一聲鏗鏘有力的聲音:“你們兩個還快進來,是想挨打嗎?”
菊香和竹青身子一僵,定住了,兩個人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心里已經明白,她們被發現了。僵硬的轉身,怯怯的看著眼前的李護衛,膽怯的道:“李,李護衛,我們……”
“快進去”李護衛鐵面冷清,嚇得這兩個丫頭連滾帶爬的跑進了相府,都將自家小姐不見了的事情暫時忘記了。
“這位是?”李護衛看見了站在門外的秦楓,掃視了他一眼,眉宇略略擰起,因為眼前這個男子器宇軒昂,氣勢不凡。
“在下與我家公子正好路過,見到這兩位姑娘,原本以為是發生了什么事,卻不曾想竟是相府的人。”秦楓也打量了一眼這個護衛,心底也略略吃驚,沒想到相府的護衛竟然如此有氣魄。
李護衛順著秦楓朝他身后那停落在黑暗角落的馬車看了一眼,目光微沉,但隨即有不著痕跡的望向秦楓,抱拳道:“那兩位走好。”,說完,便走回了相府,關閉了大門。
幽深的回廊中,鳳月邪站在黑暗的角落,漆黑如夜色一般的眸子閃爍著詭異的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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