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午后,我在走廊上攔住了劍漠。
“這兩天你都在跟師父忙些什么?”我直視著他,想從他眼底發現什么。
“沒……沒有什么!師父在研究劍譜,讓我在一旁服侍著!”劍漠把頭別開,看著遠處。一臉的緊張。
“是嗎?你當我是好騙的嗎?”我輕笑開?!澳阒赖?,我最恨別人騙我!”
劍漠猛地回頭,正好對上我欲發怒的眸子。
“血殤!”他欲言又止,像是在做什么重要而難以抉擇的決定。掙扎了好久,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想說就算了!”我轉身便走,看來正如我料想那般,山莊里發生了大事,而這件事勢必與我有關,不然他們不會瞞著我。
“等一下!”劍漠喊住我。“是大師兄回來了……”
什么?我還沒反應過來,大師兄?就是那個我從未見過的,師父的關門大弟子,我們的大師兄?可為什么要瞞著我呢?
“那為什么不告訴我?”
“因為……他是你最不愿意見到的人!”劍漠喃喃的吐出這幾個字。我還在思索,聽到他這句話,好似一陣天雷擊中我的腦袋,大腦里轟隆隆的。
我最不愿意見到的人?我沒有回答,朗朗蹌蹌的離開了走廊。
原來師父的關門大弟子,我的大師兄,是尹陌!
“血殤,你要上哪去?”劍漠跟著我,一把抓住我的衣袖。
“放手!”我恨恨的說著,不再看他?!澳阍缇椭?,尹陌是師父的徒弟,為什么不告訴我?半年前為什么救我,為什么要把我帶到他的地方來?為什么要騙我?”我大喊著,我從未想過我的大師兄會是尹陌,也從未想過師父和劍漠會一直瞞著我。我最相信的兩個人原來一直都在憐憫著我。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劍漠苦惱的板正我的身體,看著我已經被憤怒占據的眼睛?!拔覀儾桓嬖V你,就是怕你會這樣……尹陌是師父的弟子,我承認,我沒有告訴你,是我不對。血殤,你冷靜點,你不是一直都在說你不是南宮纖了嗎,既然你現在是血殤,就不要在乎以前了啊……”
“你要我怎么做?是他,是他害死我的孩子,我的一生就被他毀了……你放開我!”我掙扎開來,向山洞的方向奔去。
“血殤……血殤!”劍漠在身后大喊著,可我已經什么都不顧了,我只想問問他,為什么要那么對我,為什么可以連自己的孩子都殺死!
“站住!”洞口的守衛攔住了我。我一掌擊過,那二人吐血倒地。我按動開關,洞門打開了。
我還是第一次進這個山洞,洞的兩邊都有火把,照的洞里亮堂堂的。走了大概幾分鐘,就在石洞的右側,石床上躺著的男人——我曾經那么深愛的男人,卻傷我最深的人,尹陌!
他就睡在那,一動不動的。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人進來了。我輕輕的走過去,近的連他的呼吸聲我都能仔細的聽見。我從懷中握住了匕首,還是我剛進山莊時,劍漠留給我防身的,沒想到今日用在了這個地方。他還是一動不動的,我屏住了呼吸,就在匕首要刺穿他的胸膛時,我才發現,他的臉上竟是傷疤,仔細一看,傷疤連著脖子直到胸膛,大大小小有十幾處。
他睡著,那么安詳的臉龐,好象永遠不會醒來了。
四周猶如死寂一般,離的這么近,卻無法感受到他的呼吸聲。我突然覺得害怕,害怕他就這樣睡著了,害怕他就在我面前離開我。我定神,在莊里這大半年的時間里,我也想過再次跟尹陌見面會是什么樣子??晌蚁肓撕芏?,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見面。我以為我會殺了他,因為我恨他,恨他給我編織了那么美的夢,卻自己親手打碎。恨他竟然狠心到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要。恨他在我失去孩子的時候懷里竟然擁著別的女人。恨他讓我差點死在王府里……沒錯,我是恨他的!可為什么……當我舉起匕首時,心驀地一疼,這份疼痛牽扯著我的手,我這才發現,對他——我竟舍不得下手。
我跌坐在地上,匕首應聲而落。整個天地間全是他的身影、他的模樣。我最美好的記憶里,他一直都參與著。
“血殤……”劍漠出現在身后。師父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到尹陌身邊,查看一遍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殤兒,為師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你的大師兄就是尹陌?!苯又?,師父說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其實這一切……都是始料不及的事!早在你出嫁之前,他就知道了,皇上會用賜婚這個幌子消除戒備。你懷孕之后,他有一次回山莊,對著王府的方向站了一夜。他說皇上不會允許這個孩子出生,而你們的婚姻原本就是皇上要對付他的手段。他只是沒有想到,賜婚的對象竟然是你!我問他準備怎么辦,是保住自己任由皇上的陰謀成功,還是……保全你與皇上抗衡。他搖搖頭,只說了一句話?!?/p>
師父長嘆一口氣,走到我面前,說道:“‘如果我連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還怎么與皇上抗衡?!菚r,為師就知道了,尹陌寧愿被冠上反賊的身份,都要保住你!后來,你的孩子丟了,他跑來我這,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對著酒哭了一晚上。殤兒,你的孩子不是尹陌殺的,是皇上殺害的!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他只能忍。如果他想保住你,就只能犧牲你們的孩子,再把你帶出王府。只有這樣,他才可以不受皇上的壓制,而你,也能安全。”
我驚住了,我從未想過賜婚會是皇上要挾尹陌的手段??墒?,為什么他什么都不說?我看著師父,我知道此時師父是不會騙我的,可要我怎么相信,那么慈祥的皇上,那么疼愛的我皇上,會拿我來要挾尹陌。
“殤兒,你要知道,功高蓋主,皇上是不會容忍身邊的大臣功績高于自己的!況且,這個國家,本來就是尹家讓給他的,所以他坐的才會這么不安!”
我沒有聽進師父最后一句話的含義。我只知道,我最崇敬的皇上,竟是把我推進火坑的兇手。而我一直以來最恨的人,竟是一直保護我的人。我已經懵了,昏倒之前只記得尹陌身上的傷疤和師父一臉的惋惜。而我,重重的摔倒在洞中,摔在真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