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遠處有幾只白鶴在山間的霧氣中穿行。
太陽又升得老高了,十六歲的天賜還和四年前一樣,躺在床上睡大覺。這也不怪他,昨晚修煉萬陰玉華訣,真氣用過度,全身酸疼,這時候睡得正酣呢,就連屋外的雀鳥聲都吵不醒他。
千尋走到他的門口,她現在已經十七歲了,不再像四年前那樣,也不問別人一聲就破門而入,千尋敲了敲門,沒人回答,又從門縫里朝里看了看,發現天賜挺尸挺得厲害。千尋推開門,看到里面的景象不禁搖了搖腦袋,都四年過去了,這個小師弟一點長進都沒有,乍一看,一個“大”字躺在床上,床單被子橫七豎八地攤在床上。千尋準備叫他起來,看他睡得那個甜美的樣子,她還是忍住了,輕輕地轉過身,關上房門,出去了。
俗話說“忙人事多,閑人覺穩”,這一覺天賜直睡到眾人吃午飯,才踏入德馨堂,眾師兄看到天賜精神抖擻的樣子,把他睡覺的情況已經猜透七八分了,鄧師兄還是禁不住嘴巴,道:“小師弟睡功練得真是爐火純青了,再睡下去恐怕就要成睡神了。”
千尋也在旁邊幫襯說道:“鄧師兄說的是,天賜,不,睡神大人,晚上在忙什么事呢,搞得白天來睡大覺。”
這質問弄得天賜有些赧顏,要對付這樣的情況,天賜心中早有了一種慣性思維:當有一種出處境你不好處理時,沉默或許是最好的殺手锏。天賜只是笑,并不說一字一句。鄧師兄也只是說笑,不會真的是批評這個年紀還不到自己一零兒的小師弟。可是千尋就沒有鄧師兄那么大度了,她偏偏就要天賜難堪,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詆毀天賜,還是用另一種方式和他說笑,反正這種另類嘲笑的話,在這四年中,天賜已經聽得多了,也習慣了,從來也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頓飯天賜滿滿地吃了三大碗,幾個師兄都看得呆了,朝小師弟暗送眉語,夸他飯量真好。飯罷,師兄師叔們照樣去功訣崖修煉武功,易苑里就又只剩下千尋、天賜和十六師兄了。如今的千尋倒比四年前的懂事了不少,吃完飯,看自己反正也是閑著,就幫著十六師兄刷刷碗筷,天賜不樂意自己一個人被涼在一邊,也襄助十六師兄打掃屋子庭院。這一陣是他們三個感情最是要好的時候,十六師兄真的說不出有多么感謝這兩個小同門。也由于千尋和天賜的加入,十六得以及早地干完雜活,抽出更多的時間來修煉道法。而天賜和千尋幫助師兄做好雜活,就又跑到一邊玩去了。
這一日下午,兩個人嘴角不和,千尋撒嬌帶生氣,竟然跑到了易苑的北邊,天賜怕她出什么意外,下意識地跟著師姐去了。千尋靠著一株杉樹,看著天賜在后面,心中喜,面上嗔,倚在樹旁作哭泣狀。天賜連忙上來安慰,道:“師姐,你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氣了嗎?”
千尋哭得更加大聲,道:“這個,你還用問嗎,不是你,還會有誰,你個蠢貨。”
天賜歪歪嘴角,這個師姐雖然年紀大了,可心性還是和從前一樣,心里還是那么脆弱,罵起人來還是那么一點兒不給人面子,只是她生氣的樣子較從前更加動人、更加令人心生疼愛,在師姐面前,天賜唯能認栽,想得一點兒風頭似乎是不可能的。天賜道:“師姐但有什么煩難事只管說,我若能做到,一定為師姐出氣,只要師姐高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千尋立刻猴子一般轉過身來,擦干眼眶邊上的淚漬,喜得跟朵兒花一樣,道:“真的嗎?”
天賜點點頭,想這世間什么都能相信,就是不能相信女孩子哭,天賜抬起頭看了看師姐,道:“真的啊,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
千尋咬咬嘴唇,竟然大著膽子,道:“那你實話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天賜看著師姐睜得大大的眼睛,自己竟然紅了臉,道:“不知道師姐說……說的是哪種喜歡?”
千尋堅定地道:“就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這——這個,我——倒是不敢妄想,師姐是師傅的寶貝女兒,我一個半調子,哪敢……”
千尋立刻又轉過頭去,倚著樹,一邊用手捶樹,一邊哭道:“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你就是不敢承認。”
其實天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這個心靈脆弱的師姐,總之心上還是有很久以前不曾磨滅的印象,這種最初的心思使得他不再去想別的什么這方面的事,也許他的師姐也要因此而受挫。天賜道:“我喜歡啊……”
千尋聽到這一聲,又立馬轉過身來,眼淚也不擦,就笑著道:“真的嗎?”
天賜再次點頭,道:“是啊,我也喜歡師兄們啊,師傅我也喜歡,就連小黑我也喜歡,我們易苑里的一切我都喜歡。是你們給我吃的穿的,還教我武功,我當然喜歡了。”
千尋聽了,欣喜的勁兒又沒了,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倚樹痛苦,而是苦著一張臉,道:“你不喜歡我是因為那個玉兒嗎?”
若是以前,別人提到玉兒兩個字,天賜一定會有所羞赧,只是此刻他卻沒有那么多顧忌,當下便道:“我的確是很喜歡玉兒,都四年沒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天賜在說這個話的時候,不自覺地摸了摸右手手臂上的那塊玉玦,依然安靜地綁在手上,觸手可得,舍不得移動它。
千尋的臉又由沮喪變得認真,看不出她有任何的表情,道:“玉兒比我漂亮嗎?比我聰明嗎?比我更有出息嗎?”
天賜想也沒想,就接口道:“沒有,你比玉兒更加漂亮,她也沒你聰明,她也沒你這么有能耐。”
“那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天賜抓了抓腦袋,道:“這個……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憑感覺的,若是沒有感覺,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會動心的。”
千尋看著天賜抓腦袋的樣子,竟然把他之前說的都忘了,失聲“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有了這句話,仿佛剛才的悲傷不過是過眼云煙,沒有什么值得傷心的。千尋道:“說得好,你也算是個癡情的男子了,師姐也不怪你不領我的情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不要再像個娃娃,和十二歲時的你一樣了。”
女孩子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一會兒哭,一會兒又這么鎮定,一會兒小氣,一會兒卻又這么豁達。
天賜嘆口氣,抬起頭來看看師姐,不料從師姐的發絲望過去,大老遠地有一團玄色光團,緩緩地朝北邊而去,這團玄色光芒離地很近,似乎是故意不讓人看到,盡管是這樣,天賜眼睛尖,還是看到了。天賜驚愕地指著千尋身后,道:“師姐,有動靜,那邊有人呢。”
千尋看天賜一驚一乍地,道:“有什么動靜,就會哄人。”
“沒哄你,真的有情況。”
千尋看天賜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立馬轉身,朝身后看去,的確是有人貼地飛行,千尋把那人打量了片刻,雖然看不出到底是誰,但心中已經有了一些分曉,小聲道:“這個人不像是落花門中的人,也不像是正道中人,多半是魔道中人。”
天賜道:“師姐怎么知道的。”
千尋按住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天賜,蹲在樹后,道:“你看他法寶所發出的光芒是黑色,只有急于求成的外道中人才會吸取黑暗精元來提升功力。”
天賜道:“這又是為何?”
“你不知道吧,黑暗精元是最好提取的,黑暗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廣袤的色彩,提取它并不需要費太大的力,魔道之人不分好歹就加以運用。但黑暗所修煉來的法寶和武功多半都具有一點兒恐怖和陰寒氣息,搞不好還要累及修煉者本身,所以我們正道中人一般都不會以黑暗來作為修煉基元。哦,不好,他上去了,走,天賜,我們跟著他。”
天賜“哦”了一聲,一抬頭,師姐已經離開了自己身邊,朝那個莫名人跟去。天賜正準備叫住師姐,可師姐已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