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天賜以為落花門占的山便是世界上最大的山了,如今見了這無為山,才知道“螢火之光與皓月之明”的差別,就算是整個落花山加起來還不及這無為山的一座山峰高大險峻,天賜道:“昔年曾聞:‘中原之東,萬山匼匝,岧峣之勢,與天廝爭。有山無為,郅為嵽嵲,無為八岫,群巒莫可與之爭鋒’,不想這無為山原來是這等福地洞天,真是此山概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逢。”
若非身臨其境,聽到這話的人一定會說天賜在夸夸其談,但是此刻無為山就展現在幾人之前,李靈瑛這個初來之人竟還覺得天賜的話不足以形容這山的高峻之狀。
蒼風指著遠處那有人煙的地方道:“兩位請看,只那里便是我和魯師弟寄居的‘流月嶺’,兩位能看到的地方正是前山,后山就沒有恁般多的房屋和人了。”
魯有忌傲然道:“蒼風師兄,還給他們說這些干嘛,雖然沒見過我道家這等仙山,以后師兄弟們會賜教的。”
天賜本就對魯有忌沒什么好感,聽他又說了這些輕視人的話來,不禁更加憎惡這等人。想想四年前初到易苑的時候千尋也是這樣蔑視自己,為何對她卻沒有這樣深的憎惡,或許異性的蔑視能讓人對之產生一點兒親近感,而同性之間的蔑視卻會使被蔑視者感到嘬癟子。李靈瑛對魯有忌在天苑的所作所為也親眼目睹,對他這種人也有所了解,現在聽了他這種倨傲的言語,心中也是有些忿然,不過她畢竟是個女子,有些涵養,當下不去管言高色傲的魯有忌,對著蒼風道:“蒼風師兄,北邊那座最高的山峰喚作什么名字。”
蒼風一團和氣地道:“那便是擎天岫,是‘通天’師叔的道觀處所,曾有人說‘無為八岫高摩天,擎天一出矮群巒’,說的便是此山。”
魯有忌不耐煩地道:“師兄,何必與他們說這么多,我們還是去掌門真人處交了法旨,早些和這些麻煩事兒脫了干系。”
蒼風對李靈瑛和天賜道:“兩位師弟,我們先去掌門師伯那里安排了二位的住所,以后在這無為山上,你們有的是欣賞這大好風光的機會,不知二位覺得意下如何。”
李靈瑛道:“蒼風師兄說得有道理,我們這就去吧。”
魯有忌當先祭出仙劍,直朝對面飛去。蒼風道:“兩位師弟,我們走吧。”
三人祭出仙劍,朝魯有忌走過的地方飛去。幾人飛去的那座山比起旁近的七座高峰略矮一些,但是卻更加粗奘,更加廣闊。幾人飛在高空中,在地下的人看來,如幾只高飛的鷹鶚一般渺小。天賜一路上只顧著看周遭的景色,到八座環繞的山峰中間時,天賜看下面,不禁震驚了他一跳,把這八座山峰整體看來,竟然是一個超級巨大的八卦形狀。這山到底是天地造化的產物,還是神人以神工鬼斧開鑿出來的,想必發現了這個巨大八卦的人都毫無例外的會產生這種想法。
天賜看向了旁邊的李靈瑛,她也是一臉的驚愕,多半也看出了其中奧妙。未及人多看,仙劍已經疾馳而去,那座略矮的山離眾人已經不遠。魯有忌飛到山腰上已經下了冰錐劍,三人也過去,下了寶劍走到實地上。李靈瑛問道:“我常聽人說無為山的天犬峰雖然是八座山峰中最低緩的一座,卻一素是掌門真人的居所,如今看來,這太半便是天犬峰了吧。”
蒼風道:“李師妹聽聞確實很廣,不錯,這便是掌門師伯的天犬峰。”
魯有忌在前把走在中間的天賜瞅了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們雖然道法低微,可好歹也是個男人,走路怎么就這么慢呢。”
天賜把他說的話一估摸,不是在說自己又在說誰,口中咽了一口口水,若非自己新到這里,說什么也得和這人爭個長短高低。蒼風深知魯有忌的性子,知道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卻搞不懂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這位易師弟過不去,蒼風便道:“魯師弟,你走得快,先去掌門師伯那里報個信,我們隨后就到。”
魯有忌大氣不啃一聲,一會兒就走得沒了蹤影。不久,漸漸有道觀呈現在三人眼中,這些觀宇一律是白墻青瓦,少說也有三五家人的院子那么大,觀宇前有數個道童拿著竹掃把打掃門庭。蒼風道:“離掌門真人已經不遠了,我們快走吧。”
李靈瑛道:“蒼風師兄,我們剛才為何不直接御劍來這兒,卻要走路來,費了很多功夫呀。”
蒼風道:“請恕在下猖狂,以在下看來,兩位的御劍之術只學了個皮毛,我們這里人數眾多,恐御劍相撞引起不必要的傷害,才叫你們走路來的,將來你們通過了‘密罟陣’,就可以御劍到無為山的任何一個地方了。”
三人加快了步伐,從道觀的側面走過去,抹過山角,呈現在大家眼前的景象再次震驚了李靈瑛和天賜的眼球。惟見一個可容得下成千上萬人的平地依山勢而建,平地中間有一座幾丈高的小型山峰,山峰上立有一塊巨石,巨石上寫刻著些大字。幾人看去,刻的字正是:
天犬峰
奉天之諭
敕建道家無上圣地全真仙府
承地之旨
那座小山的周圍有一圈很大的環形水池,池水碧綠,深不見底,即使是隔了老遠老遠,青天、白云、紅日的影子在那池水中都清晰可見。天賜和李靈瑛都忙著向四周觀之不盡,蒼風道:“走,我們下去吧。”
兩人跟著蒼風下了石階,步入平地上。蒼風道:“二位,不知這‘昊天廣崮’可還大否?”
天賜道:“這里叫昊天廣崮?真是太大了,我從未見過如此之大的地方。”
一語方落,對面的魯有忌喊道:“蒼風師兄,掌門師伯叫你們呢,你們快一點兒。”
三人同時驚醒,加緊腳步朝對面的一座廣廈跑去,急切中,天賜沒來得及細睹那座廣廈的芳容,只感覺它比落英寶殿要大要高要雄偉了不知道多少倍。許久,三人跑到廣廈之前,只見樓宇之上有“天地廣廈”四個大字,幾人不敢多看便走了進去,一路直向前,過了三重門,里面八張高大的木椅一字兒排開。
天賜和李靈瑛慌慌張張地見到這幾位傳聞中能呼風喚雨的人物,心中都微微有些緊張,不敢正眼直視。蒼風弓腰道:“稟過掌門真人及眾位師伯,弟子這次去落花門,有兩位條件優越的師弟和師妹愿意來我無為山修習仙法,還請諸位師伯裁度。”
身材看似瘦弱的“武末道長”道:“蒼風,你和有忌去廣廈外聽候,這兒的事自有你掌門師伯打疊。”
“是。”蒼風回道,轉身便和一旁的魯有忌出了門。
此刻沒有了兩個識途的老馬在身邊壯膽,不知道李靈瑛心中如何,天賜的心里反正是先虛了一半。
坐在中間的那個個子矮矬的人似乎看出了這兩個人的不安,他捋了捋胡須,道:“你們兩個不必局促,我便是本門的掌門,快報上姓名,好叫我們安排你二人去何處安身。”
原來無為真人也和這些山峰一樣,不如別的那么高大,不禁讓人小有失望,只是身為如今正道上叱咤風云的人物,誰人見到他不肅然起敬。
天賜在些微緊張下這樣思忖著,只是李靈瑛已經報上了自己的姓名。眾位道長見品貌如此好的天賜卻如此不懂禮數,不知道是心里有意見還是資質愚鈍,在修道一途上,外表優異而內質拙劣的大有人在,外表不中人看的卻有可能身懷絕技,如今的掌門真人就是這樣的一個反例。
老氣橫秋的“通天道長”厲喝道:“豎子這般不曉事,掌門師兄叫你呢,你怎么不敢答話。”
這一聲呵斥使得天賜更加底氣不足,他忙斂息屏氣道:“晚輩易天賜,見過各位師伯。”
無為真人看他材質不錯,心地卻有些木訥,當然掌門真人自然不會和晚輩過不去,便道:“這位女弟子不必說,敝派只有萬花山一脈招收女弟子,還請‘無顏’師妹收錄了他。”
只見這些道長中一位姿色絕好的女道長道:“掌門師兄既然都這樣說了,我也不敢不從。”
無為真人又道:“諸位師兄,這位晚輩易天賜可入誰的門下?”
眾人皆不回答,除了無顏道長和無為真人外,他們有的東看西看,有的一臉死氣沉沉。天賜雖然底氣不夠,可是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見了這些前輩的表情,看樣子他們是看不上自己,心上不禁涼了大半截。
過了許久,通天道長道:“自然是誰接過來的就歸入誰的門下,諸位師兄弟覺得有無道理。”
其余幾位道長紛紛點頭,道:“通天師兄說得有理。”
武末道長長臉一沉,顯然是老大的不情愿,只是武末道長自己也知道,就如自己的道號,自己的武學修為排在末位,在這個有實力才有話語權的地方還輪不到自己說非道是,便坐在椅子上不吭聲。
無為真人道:“武末師弟,眾位師弟都說這樣了,我看這位易天賜就歸入你麾下,不知你覺得如何?”
武末道:“既然掌門師兄都如此說了,我哪還敢說個不字。”
無為真人說了一聲“好”。這時無顏道長道:“眾位師兄弟,我今日收得一個新徒弟,還有眾多事情要回去做,就不奉陪各位了。”
說完無顏道長領著李靈瑛便出了大廈,武末一肚子火無出處,便也道:“諸位師兄,我也要帶小徒回流月嶺了,還望各位海涵。”
武末還未得到掌門的允可,就一甩袖子出了門,天賜跟在后面也出去了。蒼風和魯有忌見師傅出來,便道了聲好。武末也不回應一聲,就沉著一張臉朝前走。后面三人只得跟上,走了老遠,武末才道:“蒼風、有忌,御劍引路帶這位新來的回山。”
幾人御起仙劍,一起朝流月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