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兒甩甩頭,索性不再去想南宮魄的事情,她從懷中掏出手帕,走到溪水邊,沾上水,輕輕的為慕容柔雪擦拭著臉頰和手臂。一直以來,她都已經習慣了安安分分過自己的日子,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是自從慕容柔雪闖進她的世界之后,她才知道,原來人生還可以這樣,為自己而活,為在乎的人而活,為正義而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望著依然在沉睡狀態的王妃,陷入了沉思……
而在山坳的另一側,疲憊不堪的九王爺月無殤正坐在一棵古樹下休息,眼神里滿是憂傷和焦慮。日夜兼程的趕路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水壺里的水在兩天前都已經沒有了,他的嘴唇也開始干裂。他強迫自己站了起來,沿著山坳繼續走,希望在下面的谷底,能夠找到水源。
自從那日從刑部回來后,他便把自己關進書房里,誰也不見,包括蕭雨陌。后悔,自責充斥著他的內心,讓他一日比一日煎熬。那個如詩如畫,如夢如幻的女子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他仔細回想著和她認識的點點滴滴,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沉淪的,只是他沒有發現而已,或許他已經發現了,只是不承認而已。
初見時的驚艷,馬廄里的憤怒,大牢里的倔強,賞荷會上的才智,中毒后的冷靜,痛苦時的掙扎……無論是哪一個她,在他的心里都是那么清晰的存在著。終于明白,什么叫做失去后才懂得去珍惜。
直到有一天,接到王府四使(春花、夏荷、秋菊、冬梅)的密報,其中最后一條邊是南宮魄最近的行蹤:趕著馬車,帶著西兒,朝著川蜀的方向來了。最初他有些疑惑:他為什么會和西兒在一起?又為什么會趕著馬車向川蜀這一代來?川蜀?藥王谷?藥池,西兒只不過是昏迷,沒有大礙,那馬車里極有可能有慕容柔雪。想到這里他從悲痛中覺醒,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些日子以來,他都無法接受她已化為灰燼的事實,他總覺得這么一個女子,不應該就這樣走了,可怎么也想不到是南宮魄會帶他走了。南宮魄又是怎么從刑部把她帶走的?南宮魄和魏芷之間又有什么關系?這些問題他已經來不及想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追隨著他們的路線,趕過去,他已經錯過了一次,不想再錯過了。于是他交代了蕭雨陌一些事情,便悄悄的離開了王府,沒有任何人知道。
此時的他,正有些艱難的沿著山坡往下走,他相信,越往低處的地方,有水的可能性會更大,遇到他們的機會也會更大。終于,他看到了枯黃的草,還有一條小溪,溪水很清澈。他蹲下來,掬一捧溪水送到嘴邊,喝了下去,感覺清清涼涼的,嗓子舒服了好多。
抬頭,不遠處有一只野山雞正在覓食,他的肚子也開始唱起了空城計。是的,從昨天中午開始,他就沒吃過任何東西了。想到這里,他撿起身邊的小石子,暗運內功,朝著那只野山雞砸去。當小石子快蹭著雞的羽毛時,那只雞已經倒在了地上,小石子則繼續向前飛行。當他正在納悶時,一個白衣男子走了過來,撿起了那只雞。
這時,那個男子也看到了他,很顯然,他也很疲憊,可卻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九王爺,果然是你!”那白衣男子看著他,篤定的說道。
他也看著他,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便疑惑的問道:“閣下是?”
“十五年前,雁門關之戰,難道九王爺已經忘記了嗎?”南宮魄有些嘲諷的反問道。
月無殤一下子想起了那個騎在馬背上的白衣少年,儒雅中帶著霸氣,冷峻中帶著沉著,他是他有生以來唯一的對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分出勝負的對手。
“南宮太子!別來無恙啊!”月無殤一下子來了精神,找到他,就能找到王妃了,只是他還不能把此時的欣喜表露出來。
“呵呵……我們只分別十八天而已,勞煩王爺惦記了!”南宮魄笑道,話語里卻沒有任何敵意。
月無殤不由的一怔,十八天前,就是他帶慕容柔雪告御狀的那天,也是他讓十一把昏迷不醒的西兒送到封城的那天,想到這里,才如夢初醒:“南宮太子,在我王府的日子,委屈你了!”
“無妨,在王府的那段日子,我也知道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希望昔日戰場上的對手,能成為今日的朋友!”南宮魄一邊說著,一邊向月無殤伸出了右手,月無殤會意,也伸出右手,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走吧,帶你去見雪兒!”南宮魄說著便在前面帶路。
“看來我沒有猜錯,她果然和你在一起!”聽他喊著雪兒,月無殤帶著醋意的說道。可是南宮魄看起來坦坦蕩蕩的樣子仿佛和自己的王妃之間,也并沒有什么。
其實他并不知道,當雪兒即使中了柳如煙的劇毒后依然選擇維護月無殤時,他便放棄了。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他們難分勝負,可是在那個女人面前,他卻主動的投降了。如果一個女人愿意為那個男人獻出生命,那么她的愛又豈會輕易給另一個男人?與其讓三個人痛苦,倒不如委屈下自己,成全了別人,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應該說你果然聰明,我只是讓手下人給你的那四個女人暗示了一下而已,沒想到你真的找上來了,看來我沒有看錯你!”
“南宮魄,本王真是小瞧你了!”月無殤嘆道,他的確是沒想到,最近幾年他的勢力居然膨脹得這么快。
“九王爺,我也小瞧你了,你的心怎么可以冷成這樣,你明明有解藥,當初為什么不給雪兒服下?”南宮魄分明就是責備的語氣。
“我……”月無殤卻一時答不上話來。他不得不服,和月無殤想比,他太狹隘了。
“雪兒在龍紹瑾眼里,是一枚棋子,可是在你眼里,也只不過魚餌而已,對吧!你知不知道,從一開始,她都沒想過要害你,相府的木樓失火前,我曾經要帶她離開,可是她知道了你的過去,她想留下來幫你,可是最終你就是這樣對她的,如果一個人沒有了小愛,那他也永遠沒有大愛,如果沒有大愛,那么就算得到了天下,又能守得住嗎?”南宮魄的話,無疑是在月無殤的傷口里撒鹽,可也的確讓他如醍醐灌頂!
沒想到自己一直防著的對手,卻對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肺腑之言,這也太讓他意外了,可他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岔開話題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把他救出刑部大牢,可是你為什么不找我拿解藥?”
“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不能確定你到底是怎樣的心思,不敢輕舉妄動!”南宮魄則不以為然的說。“
這些日子來,她都是怎樣挺過來的?”月無殤問這話時,胸口又涌起一陣疼痛。
“這個你就不要多問了,馬上就能見到她了!”南宮魄當然不想把西兒用自己的血為慕容柔雪續命的事情說出來,西兒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多時,兩個男人便來到了這個谷底,遠遠的,西兒看到了九王爺,先是一驚,雖然沒有坐著輪椅,可那面具和氣質分明就是九王爺,于是拖著疲憊的身體迎上去屈身行禮道:“西兒見過王爺!”
“西兒不必多禮,這里不是王府,以后這些禮節都免了!”月無殤看著這個憔悴的丫頭,憐惜的說道。看到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的慕容柔雪,便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朝思暮想的人兒,現在就在自己面前,雖然是在沉睡著,可那蒼白的臉色,深陷的眼窩,凌亂的頭發,也能顯出她的憔悴。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懷里,心里是失而復得的驚喜和悔不當初的自責,這一刻,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有了她,就有了一切。想著她現在遭受的一切,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的原因,心里就更是愧疚和心痛。一滴眼淚隨著眼角落下,劃過帶著面具的臉龐,滴在她的嘴里,她仿佛有了點兒意識,微微的動了動。
這一幕也被南宮魄和西兒看到了。西兒拽了拽了南宮魄的衣袖,示意給兩個人一些自由的空間,南宮魄點了點頭,便拎著那只野山雞往溪水的下游走去。
西兒和南宮魄離開后,月無殤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緊緊的抱著慕容柔雪,喃喃的道:“雪兒,你一定要好起來,我會用我以后的生命去疼你愛你,給你我所能給的最好的一切!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我也相信,你會原諒我,對嗎?感謝上蒼,又給了我一次機會,這次我真的不會再錯過你了。其實我想對你說,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再也無法忘記你了,可惜,我一直不敢面對,還懷疑你,傷害你,真的很對不起……”
而在那一邊,南宮魄則安慰西兒道:“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九王爺來了,用她的解藥,你就不用再放血了!”
西兒點了點頭道:“我沒有看錯,王爺一直都是很在乎王妃的,只是他不愿意面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