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去看過天藍(lán)了,父親被皇上征去北方打戰(zhàn),鬧得整個府上人心惶惶,特別是母親自從父親前去戰(zhàn)場以后就天天呆在佛堂里念經(jīng)為父親祈求,我也就變得特別繁忙,府中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打點(diǎn)。和天藍(lán)之間的聯(lián)系只能通過寫信,越發(fā)覺得手機(jī)短信是多么的好了。
“弟一箋:月圓星稀花滿頭,人少情多恨相思?!?/p>
只能依靠從靜初那里討要到的八哥,來傳遞信件,這八哥也著實(shí)聰明還會模仿人說話,可是卻只認(rèn)靜初一個主,害的每次傳信或信來都要被她寒暄一番。
不知道她看到的表情是如何,第二日便收到“第二箋:相思催人人易老,只愿君莫怨我老?!蹦樕蠋еθ?,一整個星期都是開心的。
“第三箋:朱顏易改心已決,君心與月伴你在?!蔽覀冎g的信箋一般一個以七天為周期,一周一箋,可是她總是會回得很快,兩三天就會聽見靜初的笑聲在我屋前響起,而我總是拖著一個星期以后才拿給靜初。
“貧嘴”這次收到的信箋不再是整齊的詩句,只有簡單兩個字卻也足夠開心了,我正拿著信箋不舍放下,這幾天靜初也常和母親在佛堂為父親祈求平安,我也偶爾去幫著抄上幾頁經(jīng)文。
突然。
“哥…哥…”靜初氣喘吁吁的跑進(jìn)來,眼睛都紅了,想了應(yīng)該不會是天藍(lán)出事了,她這樣的狀態(tài)嚇了我一跳,立刻跑過去問她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哭了起來,說“宮里來消息說,戰(zhàn)打贏了…但是…但是…父親受了傷,快不行了…”說完以后她竟哭得更大聲,我也愣在了原地,為什么…為什么…心里一直重復(fù)的是這三個字,跌坐在椅子上。
緩片刻后,我拉起已經(jīng)坐在地上的靜初說“別哭,我們?nèi)タ纯茨赣H。”我用袖子替她抹去淚水,抑制住自己的快要崩塌的意識,往佛堂里去。
他們都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親人啊。
我享受著另一個林見安的家庭,抬頭仰望著變化的云,在心里大聲咆哮“林見安,你父親快死了,你知道嗎?林見安,你的父親…?!痹谛睦镒约憾家颜f不下去,眼淚已經(jīng)流了出來,雖是無聲,但卻也似千軍萬馬踩過心頭一般,痛卻無法言喻。
來到佛堂,擦干了臉上的淚水,剛到門口,就聽見母親震耳欲聾的哭聲卻又夾雜著哭喊,隨即是丫鬟們手慌腳亂的喊著夫人,不用想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故用看似平靜的表情看了靜初一眼,示意她進(jìn)去。
“娘…娘…”靜初搖晃著昏倒了的母親,我扶著靜初已經(jīng)快要發(fā)瘋不顧一切沖過去的身體,看著下人手忙腳亂的把母親扶到榻上躺下又慌慌忙的叫了太醫(yī)。
我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切,只是靜靜的看著,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第四箋:哀莫大于心死”這個時(shí)候不知道怎么辦,把靜初扶到房間里,讓下人給她盛上一碗靜心湯,我到桌前寫下了這六個字,寄給了天藍(lán)。
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到了第二天,像把脖子擰起來說話的人走進(jìn)府里。
“圣旨到:因恒親王戰(zhàn)功有佳,宣林府全家進(jìn)宮看望。欽此”接著所有人都拜倒,大呼:謝主隆恩。
這是我來到這個時(shí)代第一次和所謂的皇宮離得最近的一次。
次日,母親,我還有靜初帶了兩個隨身的丫鬟去了宮里,此去全家人都知道用意在何處。昨天晚上靜初和我就陪著母親說了好一會的話,也都猜測出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母親抑制住自己內(nèi)心里的難過與精神的奔潰,耐著心和我還有妹妹從未進(jìn)過宮的兩人講各種規(guī)矩,還有舉止,囑咐我們切勿失了分寸。
乘上馬車就這樣我們進(jìn)入了后人們所形容的牢籠,四面的高墻,周圍的防守,還有那個禁錮住自由的座椅。
安排了在正殿接見我們,這皇上的日子也不見得好過,每一步都按照了標(biāo)注來,沒個自己的活法,也真是夠累的。邊這樣想著,邊望著四周的金碧輝煌,耳邊又一次想了那種聲音,“皇上駕到”接著按照母親教的禮數(shù)行了大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叫了我們起來,賜了軟座,看樣子他也差不多二十多歲,卻也是通身的貴氣和不怒自威的霸氣,氣宇軒昂的氣質(zhì)背后又多一分不可一擊的脆弱,這應(yīng)該是所有帝王的通病吧,身體不好。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喜悅,應(yīng)該是北邊戰(zhàn)亂的平定使得他十分開心,但是在面對我們時(shí)又故裝出一副傷心的神情,“林愛卿受了重傷,現(xiàn)安置在行云宮里”
說了幾句客套話,我們就隨皇帝去了行云宮,行云宮離皇上的寢宮不是很遠(yuǎn),估計(jì)連后宮都不到,應(yīng)該是給客人居住的,看到這樣的景象,不由的想到了阿房宮的盛狀“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
行云宮里的擺設(shè)十分簡單,門在打開的時(shí)候發(fā)出了極響的嘎吱一聲,大概是很久沒人住了,剛打掃出來。我們看見父親躺在床上,旁邊的伺候的宮人不停的換著頭上的濕毛巾,還有一旁幫著診脈的太醫(yī),看見皇上進(jìn)來都跪倒了一片,隨后又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但是心里和行為不再那么的自在。
他坐到離床最近的椅子上,說;“愛卿是我國的重臣啊!”隨后還貼心的讓我們一家人單獨(dú)與父親談話。
母親坐到了床邊上緊緊握著父親的手,似乎要融入到父親的身體里隨著他一直消失,我上前扶住母親的肩膀,怕她再度情緒失控,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父親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對上了母親紅腫的雙眼,靜初再也憋不住了,趴到父親的身上,嘴里一直喊著“爹”,我也忍夠了壓在心中的痛苦,眼淚隨著靜初的一聲聲叫喊流了下來。父親一只手緊緊握住母親,另一只手在靜初的后背上輕輕的拍打,眼睛和嘴角上都掛著笑。“你們…咳咳…要好好…照顧你們的母親…靜初?!膘o初聽見父親喚她的名字,將埋在胸膛上哭泣的臉抬起來看著,“靜初…這樣就…可以晚幾年再出嫁…就…就多陪陪你娘?!膘o初哽咽著說道“爹,女兒知道”接著咬著嘴唇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后嘴唇間散開了淡淡的鮮紅?!斑€有…還有,安兒…要好生對待你的兄弟姐妹們…。這個府就交給你了…”他用這最后支撐著他的力量說完了這輩子最后的話,最后依然把目光投向了母親,“萍兒…那些年跟著我…幸苦你了…咳咳…照顧好自己”最后的幾個音沒有說出聲,嘴唇動了動,握著母親的手松了。
“林蕭…林蕭…”母親的抽泣聲伴隨著哭喊聲,我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將頭埋在膝蓋間,想再看看這個世界賜予我的父親。
我們將父親接回府中置辦喪禮,這些天母親一直混混叨叨的,一天到晚不進(jìn)油鹽,跪在父親的棺材前燒著紙錢,嘴里說著以前在一起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痛苦堵住了喉嚨說不下去,抽泣一聲,又接著說他們的故事,依然是那樣,一件接著一件,任誰說都不理,直到身體反抗,母親昏倒了。
幾日后,吉日一到,父親下葬在皇陵的旁邊一塊空地上,待送行的人走的差不多,母親走過去用肚子貼著冰冷的墓碑,像抱著父親那般,嘴角露出了微笑,隨后是一聲聲快要將人心撕扯破碎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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