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初,天氣甚是炎熱,皇城更像一個金光籠罩的蒸籠一般。
晌午時分,御花園,到處是枝繁葉茂,繁花似錦,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卻是因天氣酷熱,幾乎見不到賞景的妃嬪宮娥,顯得很是靜謐。
“娘娘,到云霄殿有些路程,這天氣,奴婢還是吩咐備步輦吧。”明月碎步跟在樓書槿身后,一直叨叨的念著。
小桃也擔憂的看了看頭頂的艷陽,一扯嘴,接過明月的話,“是啊,娘娘,還是乘輦吧!”這要是熱出個啥來,皇上還不得要了我們的腦袋!
走在前面的樓書槿微微頓步,回首露出一個清雅的笑容,道:“好了,別說了,跟上。”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剛用完膳就當是散步吧。緩緩漫步,水裙下擺繡著一株蘭花,配上純白的繡花鞋,煞是好看。
倏的,樓書槿頓住,抬手制止身后的明月小桃,視線盯著前方,美眸閃過一絲不自然,柳眉微皺,是他?他們怎么會……只見不遠處,軒轅清一身青色長衫,俊逸的面容微怒,而對面站著的卻是蕭淑妃!因為離得較遠,并不能聽清楚他們在說什么,但似乎是起了爭執。
參天古樹,明湖蕩漾,碧柳垂絲,四周靜的詭異,連蟲鳴都悄悄地停止了。
忽然,軒轅清猛地轉頭,犀利的眼神看向樓書槿的方向,四目相對,軒轅清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再然后是一點詫異。樓書槿被他的眼神一怔,再看的時候,卻又是一片溫潤,似乎剛剛的狠戾是她的錯覺一般。
蕭淑妃也看過來,媚眼閃過倉促。三個之間,流著一股詭異的氣息,但這是去云霄殿的必經之路,樓書槿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
蕭淑妃纖手一擺大紅袖袍,有些不自然的嬌笑道:“真是好巧,剛不巧碰上清王殿下,這會兒,又碰上妹妹。”額上的桃花細蕊顯得分外妖嬈。
看到軒轅清,又想到那天的情形,樓書槿不免有些尷尬,微微頷首示意,“清王,淑妃娘娘……”
軒轅清幽黑的眼一直看著對面款款而來的女子,碧綠染成天水色,淡然清雅,白衣玉簪,素面朝天。
蕭淑妃上下打量樓書槿,她穿的錦緞衣衫……廣袖下的手猛地緊捏,嫉恨溢滿整個眼,這是天蠶云錦!天下山莊的織云樓每年只出三匹,都是御用之物,連她也只有一張繡帕,平時都是當寶貝的用著。可是,皇上竟然用它來給這賤女人做衣裳!
微風拂過,似乎想緩解這沉悶的氣氛。軒轅清臉上泛著溫柔的笑意,道:“槿妃娘娘可還記得我?”
聞言,樓書槿又是一陣尷尬,笑道:“清王說笑了。”
“天氣炎熱,容易中暑,槿妃娘娘出行最好備上步輦。”軒轅清上前一步看向她,低低的笑了,斑駁的樹蔭下墨發被染上點點陽光,就如他溫柔眸一般閃亮。
樓書槿一怔,她能分辨的出,這話說的自然,真誠,不帶一絲假意,就好像是在關心一個老朋友般。但,這里是皇宮,于是只能順口接過他的話,啟唇道:“多謝清王提醒,那書槿就先走一步。”向他點點頭,說完就要提步離開。
這時蕭淑妃媚眼一撇,伸手叫住她,一勾紅唇,道,“妹妹這是要去云霄殿么?皇上生辰將至,這會兒怕是正在接見各位大臣,商議接待各國使者的事情,無暇顧及其它。”言語中還摻有一絲不明的得意之色。
樓書槿轉過身,裙角劃開一道優美的弧度,雙眼詫異的盯著蕭淑妃,“生辰?”軒轅辰生日么,怎么沒有聽人提起過?
見此,軒轅清也笑著道,“是的,半月后是皇兄的生辰。”
“呀,難道妹妹你不知道么?”蕭淑妃一挑眉,看來這女人還不知道,暗暗壓住心里瘋狂的興奮,緩緩踱到她跟前,又得意的說道:“哎呀,差點忘告訴妹妹了,皇上已經將生辰晚宴的事交給本宮全權負責。”
她媚眼婉轉,仔細打量著樓書槿的神情,雖然這段時間皇上獨寵槿妃,但,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個生辰晚宴,如此重要,還是交給自己來負責,這是不是能代表什么?
樓書槿低下頭,美眸中的確是閃過一絲暗淡。自己稍微咳嗽一聲,辰就緊張的要宣太醫,自己只是提了一下云錦做的衣裳很舒服,他就硬是將所有的衣服都用了云錦……而我呢,卻連人家生辰都沒問過,自己是不是太忽略他了?
“妹妹也不用傷心,下次還有機會的。”蕭淑妃見此,自顧自的認為樓書槿是在傷心嫉妒自己,心情頓時變好,笑得嫵媚叢生,和微波粼粼的湖水那是交相輝映。
樓書槿就不明白,為何有些人總是以損人為樂,她本就不喜歡宮中的繁瑣,她愛管就讓她管。不想再委屈自己去敷衍什么,偏頭向著明月小桃道:“回甘露殿。”她要給辰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
“你——”
看著樓書槿離開的背影,蕭憶情快要氣炸了,手中的絲絹被扯得是面目全非,賤人,賤人!竟敢無視我!等著吧,看誰能笑到最后。
軒轅清轉過頭,眼中略帶陰沉,一揮袖袍,淡淡的說道:“記住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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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殘陽如血,天邊霞光萬丈,琉璃紅瓦,紋龍擎天柱,襯著云霄殿恍如天宮般氣勢恢宏,透著一股讓人不得不臣服的氣息。
快到掌燈時分,議事的大臣早已散去。
“……事情就是這樣……”無憂一口氣將紫竹湖發生的事再仔細的說了一遍。
軒轅辰坐在金龍大椅上,一襲暗黑色的紋龍袍,右肘撐在鱗片狎起的龍頭上,聽完開口道:“陸乘風,這事查的怎樣了?”
“回皇上,據屬下調查,這次的刺殺應該是沖著槿妃娘娘去的,這批人身手不高,但辦事卻處處小心謹慎,暫時還沒找到證據。”
軒轅辰皺眉,按著指上的扳指。
“嗯——下去吧,這件事暫時吩咐仇影下去暗查,這段時間你嚴密注視京城動向,既然他都來了,各國的使臣怕也是早已到了!”軒轅辰勾出一抹絕美的笑容,暗紫的眸閃過絲絲嗜血的興奮。
陸乘風回了聲是,便抬步離開,丈高的菱木殿門吱的一聲被合上,無憂卻害怕的抖了抖,完了,這下是輪到我了!他狗腿的嬉笑道:
“嘿嘿,三哥,我也先行告退啊,告退……”說著轉身拔腿就往門跑。
“給朕站住”殷紅的薄唇一字一句吐出幾個字。
無憂歪了歪嘴,哎……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低頭說道:“三哥,我真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還有下次!”軒轅辰袖袍一揮,雙眼一凝,又好似嘆了口氣,緩緩道:“給朕聽著,這半個月不準踏出王府一步,我會安排仇影陪你練武。”
“仇仇……仇影?三哥……我不要!”無憂是急了,仇影可是三哥最厲害的暗影之一啊,陸乘風管明里,他負責暗處,要他來陪練,那自己還不得脫半層皮!
“住口!往日就是太由得你!”軒轅辰聲音提高,無意識的轉著手中的扳指,如果自己平日敦促無憂好好練功,這次也不會搞成這樣!
軒轅無憂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明白三哥也是為自己好,但清朗陽光的俊顏還是布滿愁云,早知道,平日就好好練功了!垂頭道低低的道:“哦,知道了……”
軒轅辰淡淡的恩了一聲,便坐下,提筆準備處理今天的奏章,半晌,又聽得他道:
“還有……以后不準再去甘露殿……”
正思緒翻飛的無憂聞言一愣,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正提批閱奏折的軒轅辰,略有遲疑的說道:“三哥,你……對三嫂是真心的么?”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三哥并不是個會輕易動情的人。
軒轅辰頓住筆桿,束起的墨發傾斜而下,他暗紫的眼中暈開一絲恍惚,就像充滿薄薄的霧一般,讓人難以捉摸,卻也并未回答無憂的話。
空蕩的大殿靜了下來,一人高的鏤空香鼎中玉煙裊裊。
“三哥,我……我是說,哎……算了”
軒轅辰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緊緊了手中的玉筆,聽得他緩緩道:“無憂,有的事并不是真假那么簡單……”
“那三哥你是真的忘了秋染了嗎!?”無憂毫不猶豫的追問道。
聞言軒轅辰身軀幾不可見的一僵,多久了,到底多久沒聽人提起這個名字了?自嘲的一笑,久的自己都快忘記了吧。
見他還是不回答,無憂咬咬唇,繼續說道:“三哥,你應該好好想清楚,愛一個人就應該一心一意,是不能摻著任何雜質的,就算她是上官謙的女兒!但是,她并沒有什么錯,我們的事,不應該將她牽扯進來,我只希望,無論如何,你不要去傷害三嫂,不然,你會后悔的……”
說完,無憂拉開殿門走了出去。
沉思的軒轅辰握筆沉思,他拉開一道苦澀的笑容,在這個皇宮之中,無辜的人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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