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凌雪閣里,新換的紅帳下躺著還在昏迷的柳色。御醫剛剛離去,小黛一遍又一遍給她換著頭上降溫的帕子。
蕭傾城一直站在窗邊不曾離去,昂揚身影一直站在那里,給柳色的寢室憑添了幾分壓抑。
鳶兒此時端了剛煎好的藥進來,給蕭傾城福了福,便要向柳色走去。他卻走上前來端起了那碗藥,在鳶兒驚訝的目光中朝著床邊去了。
“……不要,燕飛姐姐……你不會有事的,燕飛姐姐——”還沒走到床邊她突然叫嚷起來,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小姐——小姐——”小黛握住她的手輕叫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走近的蕭傾城。
他將遞給小黛,示意她躲開。小黛不敢違抗,接了藥碗立于一側。
蕭傾城坐到床頭,將她的上半身托起來輕摟著,并輕聲說著:“沒事了柳兒,我們現在吃藥。”
掙扎的臉埋入溫暖的懷里,那叫喊聲漸漸轉為低泣:“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絕不會愛上任何人——”
蕭傾城聽了心口一震,分不清是因為那低泣中透出的心酸和悲哀,還是因為那句話本身的涵義。
小黛緊張地看著蕭傾城瞳孔伸縮了一下,心里漸漸發緊,有些擔憂地看著還在昏迷的自家小姐。
但是他臉的冷峻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溫柔:“柳兒,醒醒,該吃藥了。”他軟聲輕語,像怕嚇著她一般。
柳色緩緩轉醒,目中迎入他滿是柔情的臉,單純的眸子里盛滿驚詫。
“醒了就好,先把藥吃了吧,看把臉色折騰得這么差。”似是看到她眼中的意外,他從小黛手上拿過藥碗,滿眼寵溺地看著她。
目光順著他的動作看到小黛,然后環繞過室內。她終于確定自己又回到了攝政王府,但是是怎樣回來的腦子里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趁熱喝了吧?!北〈皆囘^湯匙里藥汁的溫度,緩緩送到了她的嘴邊。
柳色看著他此刻毫不掩飾的溫柔,腦中閃過前一晚燕飛的死,山上他扔自己下車的冷峻——心上突然涌起一股子憤怒,怒得身子都止不住顫動起來。
不知道是那來的勇氣,她伸手推開了唇邊湯匙。右手的湯匙碰到左手的瓷碗,黑色的藥汁潑灑出來,濺了他一身。
蕭傾城猛地站起來,冒著熱氣的藥汁從衣擺下滴落在地上。房內的丫頭嚇得跪了一地,所有人的身子都在劇烈地顫動著,大氣都不敢喘出來。
柳色因為失去支力而趴俯地床上,沒有抬頭來看他的表情。只是唇邊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味道。
蕭傾城原本變冷的臉上突然溢出層層笑意,他伸手脫掉了臟污的外衫,隨意的扔到地上。然后又坐回床頭,將她攬回懷中。
“鳶兒,再去端一碗藥來?!蹦强谖瞧匠?,且更甚地帶著愉悅。
柳色仰頭錯愕地看著他,是真的不懂了。他不是身份尊貴,不中侵犯的攝政王嗎?自己已經做好了接受懲罰的準備,他是怎么了?
“本王知道你心里怨懟,怪本王昨晚舍了你在山上。現在發泄完了,也使了性子,總該消消氣了吧?!彼粗f,那口氣那樣輕松自然。仿若在哄著至愛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卑賤的侍妾。
柳色突然閉上的眸子,清淚從長長睫毛下流下來,分不清此刻心中的滋味。
“別哭,我會心疼的?!鄙焓譃樗龘荛_粘在臉上的發絲,那動作輕如羽毛,萬般憐愛。
她沒有動,只是任他整理著發絲。她也不敢再放肆一回,剛剛只是太沖動而已。因為燕飛的死讓宣示著他是一個比帝王還尊貴的男人,她就算不為自己,也不能連累小黛……看著此刻在地上收拾被他扔在地上的小黛,她的理智漸漸回籠。
“王爺,藥來了。”鳶兒端著拖盤立于床前。
“給本王吧,你們都下去。”蕭傾城拿過藥碗吩咐著。
鳶兒把拖盤放在床側的小桌幾上,跟小黛一同福了福,帶著一房子的丫鬟退了下去。
蕭傾城試了試藥溫,又將盛滿藥汁的湯匙送到她的唇邊:“良藥苦口,忍著點。”
她看著他,無意識地張開口,任他將藥送下去。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覺間那碗苦澀的藥已經見了底。放下藥碗,又輕捏了一顆放到她的唇前,這次她卻沒有張口。
“怎么了?還是不舒服?”他劍眉輕蹙著,一副擔憂的樣子。
柳色淺笑著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那就躲下好好休息吧,本王陪著你?!毙⌒牡貙⑺纳碜臃牌?,并將床里抱了抱,自己也躺上去。
柳色卻不想面對他,便趁勢閉上眸子假裝睡著,只是不穩的呼吸,卻泄露了紊亂的心。
他溫柔地眸色漸漸隱去,玩味地看著她假睡的臉。真的不會愛上任何人嗎?他卻是最喜歡看到南離的賤民,最終放下她們自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