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過后,并不代表事情便這么完了,還要單獨的接見三國使臣,這次借著太后的壽禮一事,安文宇算是擺足了架子,可是說到底,三國使臣代表的是三國皇帝,就算安文宇再怎么想要拿喬,卻始終得顧忌分寸。
和煦的秋風輕輕地吹來,走廊外邊的樹枝兒輕輕地晃動著,透過樹葉,輕輕地吹拂起林瀟瀟的裙擺,耳邊那些喧鬧聲似乎一下子離得遠了,好半晌,就在安伯忍不住動了動腳下步子,打算離開,耳邊卻突然傳來林瀟瀟那淡淡的且有些空靈的聲音:“安伯,讓人將這些東西點算一下,然后讓人將賬本送到兩位殿下手中去!”
安伯腳下一個趔趄,差點以為自己年紀大了,出現了幻聽,甚至還很滑稽的伸手掏了掏耳朵:“王妃,您剛剛說……”
林瀟瀟回頭看了安伯一眼:“安伯年紀也不大,耳朵還算好使吧?”
“是,王妃!”安伯垂下頭,臉上掛著一排黑線,他怎么突然覺得面前的王妃與印象中的某人很是相似,嗯,王妃有此等吸血鬼的潛質,怎么不去經商呢?
午時十分,林瀟瀟便著人將午膳傳至主院,北辰晏與南柳風二人來的也是相當及時,看著布好菜之后侍立在一旁的一干丫鬟,北辰晏微微蹙了蹙眉:“宴不太喜歡用膳的時候有旁人在!”
林瀟瀟便又揮揮手,讓眾人退下。
南柳風已經換了一身較為樸素的衣衫,此時的她看起來便頂多算是清秀,與林瀟瀟相比對,卻是絲毫不遜色,尤其是那彎彎的眼睛,更是為她增添了一抹別樣的風采。
“王爺——”幾人剛剛入座,外面念琴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了進來,幾乎是立時的,原本還打算挑三挑四的北辰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旋即便淡定的坐了下來,一旁的南柳風卻像是沒聽見一般,拖著凳子,硬是走到林瀟瀟身邊坐了下來,然后側首遞給她一個甜甜的笑容。
看著走進來,微微沉著臉的安逸絕,林瀟瀟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北辰太子殿下,南潯太女殿下!”安逸絕微微沖著兩人拱了拱手,聲音卻是不卑不亢,再看看另一邊安然而坐的林瀟瀟,安逸絕原本緊鎖的眉峰這才微微舒展了些。
“戰王!”南柳風淺笑頜首,此時的她,又變回了大殿之上的那個南潯太女,臉上的笑容溫和有禮,但是,卻給人一種違和感。
“戰王真是公務繁忙……”北辰晏亦是嘴角含笑的看著安逸絕。
“讓殿下見笑了!”安逸絕卻是沒有反駁,臉上也是寫明了不歡迎兩人,想著,又是一臉歉意的看著林瀟瀟,輕輕地走過去,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緊挨著林瀟瀟坐著的南柳風,然后這才繞過她,在林瀟瀟的另一側坐下:“娘子,今兒個算是忙壞了吧?”
“不算忙……”忙的都是這兩人帶來的那些人,林瀟瀟嘴角含著笑,側首打量著眉宇間依稀帶著一些疲倦的安逸絕,蹙了蹙眉:“用膳吧!”
“嗯!”安逸絕說著便拿起桌上的筷子,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直讓一旁的兩人看呆了眼。
“咳咳——”南柳風輕咳兩聲,以期能夠引起二人的注意,卻眨眼間,見到自己面前的一盤愛吃的海鮮竟像是長了翅膀一般飛走了,細看,原來是被安逸絕給轉移到了林瀟瀟的面前。
“娘子,這是新鮮的龍蝦,快些嘗嘗看!”安逸絕說著,便連同盤子一起放在了林瀟瀟面前。
林瀟瀟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自然而然的接受著安逸絕夾得菜。
北辰晏一邊咬著自己帶來的象牙筷子,眼珠子都差點凸出來了,滿眼的難以置信,原本聽著消息便已經很難以置信了,他實在是很難想像,他安逸絕竟會有如此溫柔的表情,那表情,應該是稱之為溫柔吧?一個只懂得拿刀子的男人,卻能夠笨拙的為一個女人布菜,挑魚刺,那表情中,竟還是帶著滿滿的幸福,北辰晏眼神復雜的看了看安逸絕,又看了看林瀟瀟,有些麻木的伸手去夾離自己較近的紅燒熊掌。
“嗖——”筷子剛剛伸過去,便見那盤紅燒熊掌突然消失,北辰晏臉色古怪的抬頭——
“娘子,來,這個紅燒熊掌味道不錯,這是陳伯最拿手的菜色之一!”安逸絕一邊將那紅燒熊掌一大半的往林瀟瀟的碗里堆,只讓林瀟瀟哭笑不得。
“行了,吃不下了!”看著碗里堆得拔尖的菜,林瀟瀟看著安逸絕碗中的白飯,眼神在餐桌上瞄去,入目之下,皆是自己愛吃的菜色,好像自從嫁入王府,他的一舉一動便都在遷就著自己,林瀟瀟恍然想到,曾經那個在自己面前手足無措的男人,從最開始挑魚刺會打翻盤子,到如今已經可以熟稔的為自己布菜,知道什么是自己愛吃的,什么是自己不愛吃的。
“你也吃吧!”林瀟瀟就近的夾了一著菜到他碗中,夾完之后,才恍然發覺,她竟是不知道他愛吃什么樣的菜,一直以來,都是他在遷就著自己的喜好。
“娘子?”安逸絕敏感的察覺到林瀟瀟突然的沉默,于是微微側首,順便將空了的盤子往北辰晏面前一塞,然后又端過南柳風面前的一碗湯,拿過一邊的空碗盛了一碗,小心地放到林瀟瀟的面前。
“沒事,想事情呢!”林瀟瀟抬頭笑了笑,然后將自己碗中的菜夾到安逸絕的碗中:“我吃不下這么多,你幫我吃!”
“好!”安逸絕看著林瀟瀟將碗中的菜夾到自己碗中,一邊用力的點著頭,一邊笑著道。
“嘣——”一聲脆響,總算是將安逸絕和林瀟瀟二人的注意力給喚了回來。
“啊——”林瀟瀟詫異的轉頭,便見另一邊的北辰晏正捂著嘴角,哀嚎不已,掉落在桌子上面的一雙象牙筷子,其中一只的一角已經被咬碎,林瀟瀟揚揚眉:“好牙口!”
“噗——”南柳風亦是忍不住的笑出聲來,旋即又伸手死死的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彎彎的眼睛幾乎只能看見一條縫隙。
北辰晏臉色漲的通紅的捂著一側臉頰,不過很快的,便是聳聳肩的抹去嘴角的一絲血跡:“可惜了這副上好的象牙筷子!”北辰晏語氣中帶著惋惜。
就在南柳風以為會冷場的時候,突然安逸絕不冷不熱的爆出一句:“也許是解脫吧!”
這次,南柳風真的是很不給面子的大笑出來。
其實,很多時候,林瀟瀟都認為,自小生活在皇宮的人,沒有人會那么的單純,就連安逸絕,也是如此,但是此時,南柳風的笑容,卻是那般的灑脫,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假裝,若是此刻她也在假裝的話,那么,她也太可怕了。
午后天氣突然轉陰,眼看著安華樓前的花圃變得暗淡無色,好似下一刻傾盆大雨便會下來,林瀟瀟的心情突然也是抑郁起來。
“王妃,宮里來人了,說讓王妃進宮一趟——”面前念畫那緊張兮兮的小臉,林瀟瀟倒是淡然了,淡淡的一笑:“宮里來人怎的如此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王妃,還是先告訴王爺一聲吧,奴婢擔心這次是皇后她……”念畫說著,突然住了嘴,看著林瀟瀟突然沉下來的臉,忙低下頭:“王妃恕罪,奴婢本不該多言,可是,那是皇后啊!”
林瀟瀟輕輕轉開頭:“是念書告訴你的吧?”說罷,倒是輕笑了一聲:“你們四個,她心思最是通透,只是此事,不許多嘴!”
“是,奴婢知道!”念畫見林瀟瀟并沒怎么生氣,倒是微微松了口氣,只是心中的擔憂卻是沒有放下:“那這件事,需不需要通知一下王爺?”
林瀟瀟沉吟了一下,旋即點點頭:“也好!”她自是知道,進了宮,有些事情她怕是沒辦法控制了。
安逸絕得到消息的時候, 正在與北辰晏以及南柳風在聽風水榭內,當見著安伯那略顯著陰沉的臉色沉沉的說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安逸絕亦是臉色一沉。
“怎么,那邊出招了?”北辰晏挑挑眉:“看來,戰王還真是個香餑餑呢!”
“讓我猜猜看這次是誰?”南柳風一手撐著石桌,一邊看著安逸絕,眼神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眼:“其實,本殿真的是非常好奇,王妃是怎的看上你這粗漢的?”
安逸絕原本就陰沉的臉色,此時更是沒好氣,不過,倒也懶得與她一個女人計較,只是淡淡的哼了一聲:“娘子豈是那般膚淺之人!”
“哧——”南柳風嗤笑一聲,眼神不經意的與北辰晏的對視,然后垂下眼簾,轉頭看著那急匆匆對著安伯而去的安逸絕,臉上原本的調笑也微微斂了下來:“豈是細細看來,這戰王長的也挺俊的嘛,是不是北辰太子殿下?”
“可惜的是,人家已經娶妻!”北辰晏瞥了南柳風一眼,然后悠悠然起身,身后的侍者立即上前,輕輕地用絹布在他衣擺上面擦了擦,然后便晃晃悠悠的隨著安逸絕離開的方向而去。
戰王府大廳,里面特別空曠,再加上因為皇上的態度,鮮少有官員會來府中拜訪,除了一些武將,而且裝飾也不是很華麗,身穿著高級太監服的公公一手佛塵輕輕搭在另一手的手彎上,眼神嫌棄的看了看裝飾樸素的大廳,再看看黑沉的桌椅板凳捏著那難聽的公鴨嗓:“這戰王府怎的這般沒禮貌,沒看見本公公累著了嗎?還不趕緊的上茶?”
恰巧的,今兒個來這前廳的便是李香蕓,但見她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若是沒有這次的水患,她怕是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皇都的這些人和事,更是沒有半絲機會和皇宮的人扯上關系,此時又哪里會知曉什么規矩?
“叫你呢,你是怎么當奴才的?別以為是戰王府的人便會金貴些,咱家可告訴你了,戰王雖是王爺,可終究是個臣子,是臣子就得遵守臣子的本分,上茶吧!”那太監斜瞪了李香蕓一眼,然后跟個大爺似的往那椅子上一坐,便是大馬金刀的等著人來服侍。
“本王倒是不知道本王何時不遵守本分了?”突然,一個沉沉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只讓那原本穩坐如山一般的太監屁股像是被針扎一般猛地跳將起來,手中的佛塵亦是一個沒注意便 從手中掉了下來:“王……王爺——”也顧不上去撿地上的佛塵,原本就難聽的公鴨嗓,此時更是刺耳的難聽,幾乎夾雜著尖叫的高昂。
李香蕓微微松了口氣,微微上前,朝著安逸絕有些僵硬的福了福身:“見過王爺!”
安逸絕從門外走進來,便是只是淡淡的掃了那個太監一眼,然后再連一個余光都沒有給他:“退下吧!”
“是!”李香蕓如蒙大赦,步子比之平常更是快了幾分,這哪是什么好差事啊,若不是她們現在情況不允許,她自是不愿在這等地方的。
安逸絕徑直的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身子微微前傾,頗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眼神淡然的掃著面前滿臉驚慌的太監:“不知何事,竟是勞公公大駕,屈尊來本王這戰王府?”
那位公公聽此,便知道安逸絕這是打算秋后算賬了,不禁額頭上冒著冷汗,連連扯著僵硬的嘴角陪著笑:“哪里,戰王說笑了不是,這不是皇后讓王妃去宮里坐坐,叨叨家常!”
“那便勞煩公公去回個話,昨兒個宮里出現那等事情,娘子嚇著了,暫時怕是沒那個精力陪皇后解悶兒呢,再說,本王也不放心娘子去那皇宮,這萬一出了什么事兒,可怎么是好啊不是?”安逸絕嘴角泛著涼涼的笑意,那笑意在那公公看來,是心里拔涼拔涼的,心驚膽顫中,竟是沒有細細的去思索,這番話又豈是戰王那等粗人能夠說得出來的?
“是,是……”說完之后,自己卻又不禁想要狠狠的抽自己兩耳刮子,這邊是應下了,然而皇后那邊又怎的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