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月兀自沉吟,榻上女子睡的似乎不是很安穩,雖然雙眸緊閉,眉間卻竟是郁郁之色,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么,黛眉忽而蹙的緊了,貝齒咬了下唇,蕭逐月見她難受,待要為她解除些痛苦,卻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些什么。
“你走開……我不是……”迷迷忽然夢囈出聲,打斷了蕭逐月的冥思,那蒼白小臉上竟是汗水,簌簌而下。蕭逐月有些遲疑的抬手幫她抹去汗水,只是這廂汗水未干,緊閉的雙眸中竟然流出了眼淚。
一怔,蕭逐月望著榻上女子,進退不得。
“我不是啊……我真的不是,你為什么不聽我說?我恨你……”夢囈不斷。
蕭逐月簌的站起,轉身要走之際,感覺有些微弱的力量牽扯袍角,不必回頭,他亦知道是誰了。
“蕭逐月……”迷迷喚了他一聲,低啞,嬌憨。
蕭逐月整了整心思,轉身已是面無表情,“你醒了。”
迷迷掙扎著坐起身來,“我不是在洗澡,怎么又回榻上了?”她閃著大眼,活靈活現,讓她蒼白的臉上稍稍有了些許生氣。
“你睡著了。”
“噢……蕭逐月……我、我的腳好痛……”
蕭逐月一怔,腳心的傷還是他包扎的,剛才著急幫她著裝,居然忘記了,泡過水后,只怕更嚴重了。想到這里,面色不由難看了些。迷迷只道他生自己的氣,思量半晌,慢慢將牽著他袍角的素手收了回來,“我……我不拽著你就是了……你不要生氣。”
蕭逐月也未接話,不去理她,吩咐賬外穆冷宵拿了上好的外傷藥來,坐到床尾去了,穆冷宵不多時便回了帳,目不斜視的放下外傷藥和干凈的白布,退了出去。
蕭逐月掀了氈毯幫她重新處理傷口,細細的將外傷藥涂好了,又纏了白布,綁好。
從頭到尾,迷迷都沒開口說話,只是靜靜望著蕭逐月,“蕭逐月,你不要趕我走。”她說,還是那么低啞纏綿。
蕭逐月望了他一眼,“軍營重地,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這里是戰場。”戰場,與女人無關的地方。
迷迷撇著嘴,看著他這樣的面無表情,忽然耍起賴,乘著蕭逐月回身,立刻抱住他手臂,眸子倔強的瞅著他,不說話。
“松手。”他的聲音冷漠,不帶感情。
迷迷畏縮了下,心中懼怕,但是手卻是沒有松開的。
蕭逐月眉間一緊,就想要用內力震開她,迷迷抱住他手臂的雙手竟然勾上他脖子,倔強的爬進了他懷中。
懷中柔軟,蕭逐月一僵,想要震開她的念頭便這樣不知不覺消退了。
他真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被她這樣三番兩次的沖過來抱,養成了壞習慣?也不由暗忖,習慣真不是件好事情,然而,這女人難道一點女人的矜持和臉面都沒有?想著不由臉色一黑。
兩人僵了半晌,蕭逐月終是不愿狠心將她震開,迷迷對著蕭逐月的冷臉又驚又怕,但是仿佛離了他的懷抱,會更沒有任何安全感,就這樣倔強的望著他,不妥協。
其時已近午時,小桃子將早就準備好了的蔬菜粥端進賬來,饒是從小在青樓長大,見慣了恩客姑娘調笑,也有些不自然,在她看來,像蕭逐月這樣總是面無表情的男人,這樣的場面,似乎是不適合他的。
“爺……迷姑娘的粥。”她說,小步上前,將粥放在小幾上,迷迷望了她一眼,將蕭逐月抱的緊了緊。
蕭逐月面無表情的掃了小桃子一眼,“你下去吧。”順手取了小幾上的粥,遞給迷迷。
“起來,自己喝。”
迷迷看了眼冒著熱氣的青瓷碗,看了看蕭逐月,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一只手仍是勾著他脖子,另一只手去接了碗。
小心翼翼的又看了蕭逐月一眼,見他雖然面無表情,倒是眸中也沒有什么厭惡的顏色,可是也不愿意放開他,竟然就這么一手勾著他,另一手端著碗,靠近唇邊,也不用湯勺,就著碗喝了起來。
她的胃口該是很小,喝了幾口,便要將粥放回幾上,蕭逐月掃了她一眼眼神隱晦難測。
迷迷一驚,不敢看他,又縮回他懷里。
“你怕我?”他問,聲音沒什么起伏。
迷迷愣了一下,“你……你是有些兇。”
蕭逐月不由挑了眉毛,他自然知道自己總是面無表情,若要說兇,也不是不能,“你為什么見著秦佑就會尖叫?”
“秦佑是誰?”
“前日和我一起的青衣公子。”
“他?我也不知道,見他靠的近了,我就好怕……”怕什么,她總是說不上來的。
“你休息吧。”他將迷迷勾在身上的手臂拎了下來。
“你……你要走了嗎?”迷迷有些怯懦的開了口,這時,小桃子又掀了帳簾進來,端著的青花大碗里,盛的正是軍醫官為迷迷煎好的藥。
“迷姑娘,你的藥來了。”
迷迷細不可查的往后縮了縮,又牽住蕭逐月的袍子,細細的眉蹙了起來。
“蕭逐月,我可不可以不喝藥……”
蕭逐月接過藥碗,放回了小幾上,可不可以不喝藥?她怎么可以不喝藥!?
“如果你喝了藥,我就不趕你走。”他說,有些商量的意味,倒不像是威脅。
迷迷雙眸一亮,“你說真的嗎?我喝了藥,你就不趕我走了?”
蕭逐月點了頭,將藥碗端起,湊到她唇邊,“喝!”
刺鼻的藥草味讓她有些呼吸困難,但看蕭逐月面無表情的冷臉,卻又有些懼怕,只得閉起眼睛一咬牙,咕嚕咕嚕喝了。
蕭逐月平生從未做過這等伺候人的工作,手下力道過大,灌得太快了些,迷迷有些喝不及,生生嗆咳起來。
蕭逐月一僵,將那空碗放回幾上,拿了巾帕笨拙又僵硬的要幫她擦拭嗆咳出的藥汁,在看到迷迷含笑的雙眸時,似乎是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低咒一聲,將巾帕塞進迷迷手中,立了身來。
“蕭逐月,謝謝你喂我喝藥。”迷迷尚不再狀況內,她秀氣的抹了抹嘴巴,稍撇了撇嘴,眸間有些疑惑,不過稍縱即逝。
“蕭逐月,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真的害怕……”她說,聲音還是那如以往的怯懦,不過似乎是多了些欣喜的成分,聽起來倒像是小女孩撒嬌。
“逐月兄,秦某可以進去嗎?”
蕭逐月尚未答話,門外響起一個瀟灑的語聲。迷迷故態復萌,立刻爬起來縮到站著的蕭逐月背后,只是留了眼睛略過蕭逐月的肩膀往帳簾看。
秦佑自然不會真的那么有理,等待蕭逐月答話再進去,語畢,人已在帳中。饒有興味的打量那兩人,男的魁偉,女的嬌弱,倒是蠻配的,他暗忖。
“逐月兄,真是好興致。”他瀟灑的作了個揖,不請自來,坐到了小幾前唯一的木凳上,順手勾出腰間折扇,又扇了扇。
迷迷遲疑,“我……我是不是麻煩、打擾到你們了?”
秦佑哈哈一笑,“怎么會?為美人效勞是在下的榮幸,況且我跟他也沒什么事情可說。”
蕭逐月回過身來,將迷迷拎回榻上,“你找我什么事?”他說,對于迷迷又伸過來的手視而不見。
秦佑唰的一聲合了扇子,長身而起。
“那件事情有了些眉目……”話音未落,但聽帳外號角聲起,兩人對望一眼,秦佑面色一整,“我先去看看。”
蕭逐月立刻起身,跨步而出,走了幾步擰頭望了一眼牽住衣角的迷迷,“放手,待在這里。”
他面色凝重,雙眸炯炯,迫的迷迷也不由有些懼怕,不知覺間便松了手,盡管他的離開,會讓她心中恍然,但她是必須要放手的,不知為何,她很肯定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