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還好，若真是，即便是卓家將她自行發落，又有何不可？

“你們……你們敢！”華靜面色慘白，眸中卻已有了些許羞惱之色。

“姐姐莫要莽撞，待查問清楚了再看也不遲。”靈軒說。

卓英姿回望她一眼，遠山微顰，這妹子，委實是善良了些。

此時，帳簾起，卻是卓巾幗與一名黑袍將軍，氣宇軒昂之間，有些稚氣未脫。

黑袍將軍沉吟沉吟半刻，道：“我巡夜轉了幾趟，帳布上有人影，該是沒出去過。”

卓巾幗冷笑道：“少逸，你發什么瘋？她先是侮辱我們，又行刺靈軒，你還幫她說話？”原來這黑袍的少將，是卓家唯一的男丁卓少逸。

卓少逸急道：“二姐，我沒有……我只是說出事實。”

睨了他一眼，巾幗眸中滿是不豫之色。

“我看到的事實就是你處處維護這個蠻夷……”她心中氣憤，出口的話也不好聽了。

“我沒有，二姐你怎么這么不講理？”

“住口！”英姿一聲嬌喝，阻止兩人繼續吵嚷。

華靜看他們爭吵，若有所思。

季無風不由皺眉，剛要開口，哪知華靜忽然泫然欲泣，哀怨之際，沖著卓少逸行了個漢人禮，盈盈拜服，有模有樣，大異下午跋扈模樣。

眾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詫的一怔，嬌蠻的聲音也變的低軟，“多謝卓少將軍為我解圍，華靜自知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在諸位眼中也只不過是個蠻夷，眾位不信我，也是理所當然。”

說著，幾步走上前去，扶住卓少逸手臂，哭道：“可是我真的沒有，我也沒有理由傷害卓小姐，我沒有出過帳……真的……”

卓少逸一愣之后，立時手足無措，扶也不是，推也不是，只得支吾開口，“哪里，少逸只是就事論事。”

他不過是個少年男子，姐姐自然是不讓須眉，唯一的妹妹雖嬌弱，也從沒有這樣委屈哭泣過，此舉，觸到了他心中脆弱地帶，立刻涌起了些大男子心理，天生便是要保護弱者的。

卓英姿冷眼旁觀，眸子微瞇，竟然不再喝斥兩人。

卓巾幗立時像炸了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卓少逸，你……你……幾時和她走的這么近的？寧愿相信她你都不相信軒兒嗎？是軒兒親眼看到的！”

卓少逸一僵，抬眼望了巾幗一眼，又看了淚意盈盈的華靜一眼，有些為難。

巾幗滿腔怒氣無處發泄，狠狠的瞪了華靜一眼，嚇得華靜立刻躲到了少逸背后，少逸雖有些遲疑，也是毫不畏懼的擋在華靜面前，迎上了巾幗怒火熊熊的眸子。

他確實是看到華靜帳中有人，他并未撒謊，為什么二姐還是要怨怪他呢？他真的不是為誰說話，他只是講出事實。

他顯然是不知道，女人在有些時候是不講究什么理性的，即便是他英姿勃勃的姐姐，在是將軍之前，先是個女人。

卓巾幗大怒，“卓少逸，你這個王八蛋，給我滾出來！”語畢，火大的出賬去了。

華靜似乎是被卓巾幗的大嗓門嚇著了，畏縮的又往后躲了躲。

卓少逸面色尷尬的看了帳中眾人一眼，拿不準是要出去還是不理。

不理？他不由抖擻了下，暗自懊惱，得罪二姐絕對不是什么好事。他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華靜。

淚濕美人妝。

此時穿著羌族少女服飾華靜，更顯柔弱可憐。

卓英姿的眉細不可查的蹙了蹙，“卓少逸，站到一邊去。”

看了眼大姐面無表情的側臉，卓少逸懊惱的垂頭哦了一聲，移到邊上去了，又猛的抬頭，遲疑道：“可是二姐還在外頭……”

英姿皺了眉，“你去請她進來。”

“啊？”大姐說的是他？是他嗎？他不想去！朝氣英俊的臉龐立刻愁眉苦臉。完全沒了剛才正義凜然的模樣。

他可以不去嗎？可以嗎？他真的不想！

但是在接收到大姐面無表情的掃視時，立刻嚇的拔腿出了營帳。

不多時，帳外傳來卓巾幗的怒喝聲，“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混蛋！混蛋……”以及卓少逸微弱的抗議聲，“唔……二姐，我沒有，你又不講理……”

華靜小臉依舊掛著淚水，定定的立在一旁，那丫鬟站在華靜一側，嘰里咕嚕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話，眼睛還瞪著帳中三人。

卓英姿視若無睹，沉聲道：“請公主解釋。”她不會忘記，她找華靜來的目的。

華靜募的抬頭，未滑下臉頰的淚珠掛在下顎上，眸中盡是不可置信。

“我……不是我……我都說了，你為什么就是不信。”

卓英姿皺眉睨了她兩眼，“別跟我擺這個樣子，我不是少逸。”語音平平，有了然之色。

少逸是她親弟，她自然是懂得那小子的心思，只怕見著華靜可憐模樣，動了惻隱之心了，她不過是想看看華靜想耍什么把戲，才未開口制止巾幗嚷鬧。

不過，若她只有這點本事，那……

華靜纖細的身子一僵，也不再去裝柔弱，故態復萌，冷笑道：“本宮說沒有便是沒有，彩雀可以為本宮作證！”她的臉上依舊掛著淚珠，與她說話時候的表情極為不符。

卓英姿鳳眸一瞇，“那就別怪本將不客氣。”言下之意，竟然是要親自眼看傷口。

華靜大驚，扶著丫鬟的手往后退去。

避無可避之時，一道沉穩男音響起，成功阻止了英姿步履。

“卓將軍且慢，只怕那人并非公主。”

卓英姿與卓靈軒皆是一愣。

華靜松了口氣，心中稍定，對季無風又多了份感激之情，眼眸直直的盯著他看。

季無風又道：“公主進帳時，我見公主下盤虛浮，顯是不會武，而那行刺靈軒的華靜公主，確是會武的，再者，身形不太像，那女子高些。”

此時出了口惡氣的卓巾幗，與鼻青臉腫被狠狠修理過的卓少逸，也正好回帳，靈軒望著少逸的熊貓眼和泛青的嘴角，竟然忘記正在討論中的話題，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然而反應過來什么，即刻捂住嘴巴，暗道不好。

果然，她那笑，立刻便招來少逸的哀怨眼神，“唔唔……沒法見人了，連小妹都來笑我……”

說著，竟拉起披風遮了臉頰。

眾人面色各異，華靜與羌族丫鬟大約是有些厭惡，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是怎么利用這少年泛濫的同情心；

卓巾幗一聲冷哼，大有“你活該，這就是你忤逆我的下場”之態；

而卓英姿與季無風卻是視而不見，直接別過頭去。

卓英姿神色凝重的望著季無風，“季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想冒充公主對靈軒行兇？”

季無風沉吟半刻，“那倒也不是不可能。”

眾人嘩然，尤是卓巾幗的反應最大，“你的意思是，我們誤會了，真的不是這個公主？”她口氣十分隱忍無理，玉指指著華靜額心，聽的卓英姿面無表情的額角隱隱一抽。

靈軒心思稍轉，“姐姐，先送了公主回去吧，只怕是月夜暗黑，我看錯了人，不應再打擾公主休息。”

卓英姿沖巾幗使了個眼色。

而被冷落了的巾幗，只是面無表情的望了華靜一眼，卻又回頭瞪了剛將披風略微拉下臉頰的少逸一眼，立刻嚇得他拉著披風躲到靈軒背后去了。

他那模樣，惹得巾幗暗啐了一口，“躲在女人背后，你還是姓卓的？！”那模樣口氣，真正是個男人都是無法忍受的。

少逸自然也不例外，從靈軒背后跳了出來，剛想說躲在姓卓的女人背后又不會丟人，卻不小心動作太大，牽動嘴角傷口，立時痛的嘶了一聲，捂住嘴巴縮到角落去了。

巾幗哼了一聲，回頭不情不愿的帶了華靜出去。

也不知是怎么了，華靜張揚跋扈之色盡皆斂去，若有所思的垂下頭，隨巾幗而去。

只是經過季無風的時候，卻抬頭沖他禮貌的笑了笑，面無表情的掃了靈軒一眼，表情轉變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中閑雜人退了出去，卓英姿撩袍落座，纖手一揮。

“諸位請坐。”

英姿道：“不知季公子對此事有何看法？”

無風道：“易容。”

“易容？！”

無風笑意清淡，端起桌邊茶碗，輕抿了一口，“或者本來就是華靜自己故布疑陣也說不定。”

卓英姿點了點頭，“季公子說的是，眼下我們并無證據，只是軒兒眼見兇手是華靜公主，如果不予過問，倒是說不過去的。”

靈軒道：“依我看，此事不宜張揚，暫且擱置，謀定后動。”

卓英姿沉吟片刻，道：“那便先將今晚這事壓了下去，季公子長途跋涉，必是十分疲累了，我著人準備了帳篷，先歇息吧，軒兒受了驚嚇，也莫要再亂跑了，以后都不得隨意出賬，我將五月和七月派于你處，保護你安全。”

說著，望著靈軒無奈嘆了口氣，靈軒面色稍有些尷尬，隨了季無風而去。

出賬來，無風細心的將斗篷披在靈軒身上，又轉到前邊，為她系了系帶，之后，一語不發的轉身走在前邊。

靈軒愣了一愣，不曉得剛才都好好的，現下這是怎么了？她小跑著追上前去。試探的問：“季大哥，你……你生氣了嗎？”

“沒有。”

暗暗嘆了口氣，他果然還是生氣了。

靈軒追至他面前，有些微喘，低頭道：“季大哥，我知道出門沒有告訴你，你肯定是會氣的，可是爹爹他們被圍困，我也是救人心切。”

季無風不答話，只是也未再看她，眸子凝著夜空，不知在想什么，口中淡淡的嗯了一聲。

靈軒咬了咬唇，有些手足無措，相交多年，季無風就如他名字一般，溫煦如和風，從來不曾有這般愛理不理的模樣，她又移到他面前，“季大哥……你莫要這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無風眸子未移，沉默半刻，“不是故意就這樣，那你要是故意會怎樣？”

“我……”

嘆了口氣，季無風終是低下頭來，“你這丫頭，你擔心就不能同我說？好歹讓我帶著你去，總好過你一人上路危險難當。”

靈軒心中微微一松，他終歸還是不忍怪責她的。

輕道：“我知道季大哥十分關心我，只是當時情況緊急，我沒有想到，再說，有星兒陪我一起，一路來也沒什么危險。”

季無風修長的眉一皺，“星兒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怎么能保護你安全？還說沒危險？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早就腦袋搬家，小命休矣。”無奈又寵溺的睨了她一眼。

“季大哥，你……你就原諒靈軒一次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前雪白小臉，許是舟車勞頓，也許是剛才驚嚇，發絲稍微有些散亂，兩縷鬢發滑落腮邊，皓齒明眸，巴巴的望著他。

季無風想到初見她時的危險境況，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若是自己晚來一會，只怕……

他不敢再想，伸手將她頰邊發絲綰到耳后，大手順勢滑上她面頰。由著常年握劍生繭的手，微微摩挲。

靈軒微微一怔，兩人相視而立，由著他摩挲，看著他修長的眉，清長的眸。

這就是她要相守一生的人了嗎？她定定的望著，靜靜的想著。

季無風忽然幽幽嘆了口氣，扶上靈軒肩膀，惱道：“你這丫頭，這是什么眼神？”

靈軒回了神，沖他笑道：“我離了騰陽也不過幾日光景，季大哥什么時候知道的？”

季無風攏了攏靈軒斗篷，“你倒是運氣不錯，你走了幾日我正好都有事，等忙完了去看你，才知道你走的無影無蹤。”

說著輕瞅了靈軒一眼，“卓府幾位當家都在外打仗，你這一走，竟然沒人知道去了哪里，我猜你肯定是跑到綠涼山去了，這才馬不停蹄趕了過去，快到平頂山之際，又聽說是打了勝仗，大軍班師回朝，于是又是兩日夜，剛好到了這里。”

他這幾句話雖說的輕描淡寫，但是靈軒卻感覺出他此行只怕是吃了些苦的，她有些局促，覺得這樣的場面，她總該是說些什么的，可是思考半晌，卻不知如何是好。季無風雙手握住她的手，眸光清淡，凝著她的眸子，半晌，他的眼眸晶亮，忽而幽深如潭，低下頭來，靈軒袖中纖手因緊張稍稍握拳，見他靠的近了，微一頷首，那吻也落在靈軒額角，男性薄唇觸感清涼，因為靠的近了，能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薄荷味道。

季無風知她害羞，輕笑兩聲摟她入懷。

“以后不可這般不告而別，便是多著急的事情，都要告訴我知道，季大哥會幫你的。”

靈軒輕嗯了一聲，順勢靠在季無風的胸前。

她與季無風也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無風習劍，她彈琴，無風練拳，她做畫，幾年光景過去，無風身姿挺拔，靈軒也出落的秀麗娉婷，卓不凡便與季霆為兩人定了親，事情發展順理成章，仿佛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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