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可是千真萬確。”那男子四十歲上下,棱角分明的臉泛著古銅色的光澤,深陷的雙目,高高的鷹鉤鼻,此刻,這個充滿成熟魅力的男人正半瞇著眼睛,倚在太師椅上,右手轉著兩粒青玉球。
“鷂仙大人,您看……”那隱在暗處的女子輕聲說。
“照原計劃辦吧,”他突然睜開眼睛,深褐色的瞳仁里閃著老謀深算的光芒,“呵,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之前讓她平定西南叛亂,卻被那金翅大鵬給擒住,還要孫悟空來救,現在又為了這個男人哭鬧不休,還吵著要大肆辦婚禮。之前看她有兩下子,還擔心對付不了,看來這女子到了出嫁的年紀都是一樣的。哼,跟她娘一樣,為了個外族男人置纖羽國于不顧,哼。我絕不會讓纖羽國重歷當年的屈辱!”他冷笑著,微微用力,手中的青玉球瞬間化為粉末,“這就是葒嫣選的繼承人?哈哈哈哈,看來老天都要我取而代之,統治纖羽國,哈哈哈哈。”
“帝君尚未出閣,也未滿一千二百歲,王權還由大人代為行使。獅駝城一役朝中老臣已頗有微詞,大人到時候取代幼主,也是順應民心。”那女子微微低頭,如水的月光下隱隱顯出她繽紛如虹的發絲。
“好,你繼續盯著她,有什么情況隨時來報告。”鷂仙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走到窗邊。
“是。”那女子的聲音消失在冷冷的月色中……
寒月城,凝霜殿。
溶溶的月色灑在窗前的青石板上,紫鳶倚在窗邊,手中撫著那木雕鳳凰。
“公主,你還好吧……”烏羽為她披上金絲滾邊的青鳳披風。
“放心,不會誤了大事。”紫鳶淡淡一笑。
“公主,烏羽不明白,您明明知道他會拒絕,那為什么……”烏羽看著她微紅的雙眼,有些不忍。
“就是不甘心啊,一定要聽到他親口說出來,才會死心呢。”紫鳶嘆了口氣,“這樣一來,他們就以為本帝只是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更會放松警惕。”
“可是,公主,屬下知道您心里苦……可他卻什么都不記得了……這樣,值得么?”烏羽輕輕摟著紫鳶,臉色很復雜。
“沒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她抬起頭,淡紫色的眼瞳透著冰冷的堅定,“青翎、紅藥,準備的如何。”
“公主,一切已經安排妥當,只等后天婚禮時動手。”青鳥、孔雀、朱雀不知什么時候飄進殿內。
“鳳凰皇族的繼承人只有擁有一千二百年的修為或者成親之后,獲得封號,才能真正掌握王權。本帝已經修煉了一千一百五十多年,看他們是連最后的五十年都等不及了,那本帝就給他們這個機會,后天就是婚禮,在這之前,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紫鳶看著雕金燭臺上跳躍的燭火,眼睛里閃著光,冰冷凌厲地說道“本帝要把他們,一次清干凈!”
“是,公主!”四人輕聲答道,眼睛里閃著不同的光芒。
西苑偏廳。
“未來的國君大人,這是禮服,請您試一試。”侍女捧上大紅喜服。
“我不要這個,你快告訴我,我師父和師弟他們在哪兒。”悟空急躁地在房內走來走去。
“奴婢不知,國君大人好生歇息,奴婢告退。”那侍女十分害怕悟空暴躁的樣子,只想找個借口快些離開這隨時會暴怒的國君大人。
“哎,別急。”悟空突然想到什么,壞笑著向那侍女走去。
哎喲,這里侍女的服裝真奇怪。
悟空打暈那侍女,同時身形變換成那侍女的模樣,一邊快步行走,同時嘴上還不停嘀咕,他東看看西看看,只覺這宮殿像迷宮一樣,繞來繞去找不到出口。只見不遠處一座白玉宮殿在這青石板的建筑中特別顯眼,柔柔的燈光從窗中滲出來,灑落一地。悟空輕輕躍至窗邊,正要捅破窗戶紙向里偷看,只聽一個嬌嫩的女聲帶著笑意緩緩說道,“新郎官也太猴急了,這么想見新娘子啊。”
悟空一驚,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突然整個人穿過窗戶。被吸進殿內。映入眼簾的是柔柔燈光下溫潤的淡青色,悟空適應明亮的光線后發現殿內竟全是青白玉石的陳設,向右邊看去,只見淡紫色的紗簾掩著月白色的牙床,顯然是女孩子的閨房。
“是你!”悟空看見紫鳶身披月白色長袍,立在窗邊,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你不是要逃婚么,來我這做什么。”紫鳶緩緩步了過來,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坐在青玉椅上悠悠地喝起來。
“我……我只是隨便看看。”悟空一時語塞,局促地搓著手,也尷尬地坐在紫鳶旁邊,心中卻惦著怎么擺脫紫鳶,去哪里尋師父師弟。
“明天就是婚禮了,你會緊張么。”紫鳶眼睛里都有笑意。
“我說過我不可以和你成親的,我皈依佛門,早就放下情呀愛的,你別鬧了行不行啊。”悟空急著大聲說道。
紫鳶的臉色馬上垮了下來,冷冷一哼,“是啊,我是小女孩胡鬧,那你走啊,你逃婚啊。”紫鳶轉過來,眼中好像有盈盈的淚光。
“逃什么婚啊,我本來就不能和你成親,怎么到成我沒理了。我是和尚,四大皆空,不管你我有何前緣,都該放下。你別這么蠻不講理好不好。”悟空無奈地嚷嚷道。
“哼”紫鳶臉色鐵青地瞪了他一眼,轉過身不再理他。
悟空自知沖動失言,躊躇了好一會兒,才低著頭,討好地走過去,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握住紫鳶的手,語氣軟了下來,“我的好姑娘,你就放了我和我師父吧……我不值得……”
“君王之道,要隱藏自己的心,心里想什么,絕對不能表現在臉上。所以我總是裝作冷漠,對人冷冰冰的,作出什么都不關心的樣子。可是你,在你面前,我什么表情都藏不住,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紫鳶的淚珠沒有預兆地劃過臉頰,悟空手忙腳亂。
“其實我好累啊,對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姐妹不能露出親密之情,對自己的敵人卻要裝作笑臉。在朝中,永遠都不知道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永遠只有猜忌,永遠只有自己,誰都不要相信……”紫鳶哽咽著,眼淚不住地掉下來。悟空心一疼,輕輕地摟著她,拍著她的背,又幫她擦眼淚,一切動作卻是那么自然,好像早已經熟捻于心。
“現在我只有你了,我只愿相信你了……”紫鳶靠在悟空懷里,嚶嚶的哭著,就像平凡的小女孩一樣,不用承受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即使修行千年,在凡間,她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
悟空是明白紫鳶待自己的不同,在自己面前,紫鳶從不自稱本帝,除了偶爾對那從小一起長大的四大長老會自稱“我”,自己絕對是唯一一個讓紫鳶完全放下了一切的身份與尊貴,以真心相交的人。
可是,他們兩個,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你走吧。”紫鳶突然推開悟空,站了起來。
“那……”
“你師父在西城門口等你們,見到他們之后一直向西走,不許回頭,”紫鳶擦干眼淚,揚起帶著淚痕小臉決絕的說,“在本帝反悔之前消失,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我……”悟空還沒有說一句話,又被強行推出了宮殿。
殿外,烏羽正冷著臉等著他。“國君大人,請隨我來。”語氣沒有任何情感,說完轉身就飛快的奔跑起來。
“呃,我不是國君大人了。”悟空提氣追上她。
“在公主心里,你永遠是。”烏羽沒有任何感情,冷冰冰的說,“我們動作快些,天快亮了。”
“這里離寒月城大約三十里,我們趕了這么久的路,你們也該歇歇了,烏羽就送到這。”烏羽說完轉身就要走,卻被悟空攔住了。“烏羽長老,明日是我和紫鳶的婚禮,我就這樣走了……她,怎么辦。”
“哼,還能怎么辦,宣布新郎逃跑、病死,或者隨便找個人代替咯。”烏羽冷笑道,“既然你都逃了,你還管她做什么。”
“我是為了救師父,可是……我要回去,她一個女孩子,怎么能承受……”
“呵,真是假情假意,早知這樣何必要逃跑呢。”烏羽諷刺道。
“不管你怎么想,我會回去陪她完成婚禮,但我是不能娶她的,而且,我還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悟空頓了頓,“我看你神色慌張,且城內戒備森嚴,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烏羽神色復雜的看了看悟空,幽幽的說,“婚禮上,有人會有所行動,公主命我護送你至靈山,我本來就想送到這后回去保護她,至于你,想去哪兒,我可管不了!”烏羽說完就急速往回奔。
寒月城,月神殿,后殿。
“公主,吉時已到,我們出去吧。”青鳥走了進來。
“告訴他們,沒有新郎了,婚禮取消……”
“公主,別這樣。”青鳥走到紫鳶身邊,扶著紫鳶的肩膀。
“好了,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啊……”靈力高深之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身體會自動彈出護體神光。紫鳶并沒發現青鳥向她刺來的匕首,幸好護體神光及時鼓蕩而出,震開青鳥,而那鋒利的匕首仍是刺中了小腹,被護體神光一彈,那匕首也飛了出去,同時腹部的傷口不斷的涌出鮮血來。
“你……你不是青翎,你是畫眉,你背叛本帝!”紫鳶捂著傷口,怒喝道,同時揮手施出冰咒訣。
“噗,”那“青鳥”被神光彈開,撞在玉石柱上,忙施出“破軍刃”劈開飛來的冰塊,只覺內息紛亂洶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呃……”又來了,又是那種心口空空的感覺,紫鳶一瞬間靈力全失,全身一軟,跌到地上。
畫眉站起來,手上放出一個信號光團,然后一步一步走向紫鳶,紫鳶冷冷的瞪著她,一股凌厲的氣勢散發出來,眼睛里卻是傷痛,“你是誰的細作,本帝那么信任你,你竟然敢背叛本帝。”
“你當然不會懷疑我,我每次都變作不同的人,連烏羽都發現不了呢。所以你懷疑烏羽監守自盜,讓她護送唐僧,遠離寒月城,真是可惜了你這聰明的腦袋啊。沒了這員大將,你也成不了什么氣候。”畫眉冷哼一聲,她本就不是紫鳶的對手,只是抱著必定丟掉性命的想法偷襲刺殺紫鳶,此刻的她已經被紫鳶的護體神光震斷了體內經脈,但只是重傷并不致命。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紫鳶,同時一字一句地說道:“呵,帝君因為新郎逃婚,傷心自盡,鷂仙順應民心繼承大統,我想你也就死而無憾了吧!”畫眉手上聚起凝冰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