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悟空的身體漸漸承受不住彌勒和如來加之的靈力了。

被定住的紫鳶，看著悟空的眼瞳不停的變換，最終停在了淺淺的紫色，她的額頭沁滿了汗珠，慘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說：“……走開！”

她不知道這一刻的清醒能保持多久，那股力量，無時不刻地攻擊著她的理智，她憑著一絲念頭，瘋狂地凝聚起全身的力量。

五靈！破！

她的身子，散發出五色玄光，漸漸地變成了刺眼的白色，令人不能直視，像是燃盡了生命一般熾烈。

“你這是……啊……”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紫鳶的身體里爆發出來，清越的鳳鳴從九天之上轟然而下，狠狠地擊在每個人的耳膜上，整個大殿皆是一片白亮，掀起的能量幾乎將每個人都甩了出去。

“……你真的是……上古神鳥……鳳凰后裔……唔。”如來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從蓮臺山打了下來，“……呵，竟能傷得了本座！……”

紫鳶的身子兀自懸在半空，還在釋放著熾熱的白亮光芒，像是一個失去控制的發光體，身形也只剩下一個模糊白亮的輪廓，令人無法直視。她在釋放如此耀眼的光芒的同時，也吸收著一切的熱量，使得整個大殿的溫度也猛地下降，遍地的尸首瞬間僵硬，淋漓的血液凝結成冰塊。

她失去控制了。

以耗盡自身五靈釋放出的上古神鳥的巨大靈力，由于當年紫鳶封印祭辰缺失火靈而失去了控制，此刻，紫鳶的身體正瘋狂地收集著天地火靈的能量，填補火靈的空缺，大雄寶殿也就在幾個呼吸之間變成了寒窟地獄。

而她的身體，也在那片白亮之中瀕臨粉碎的邊緣。

“紫鳶！”悟空爆出全身的力量，禁錮住她的身子。

“母后！”兄妹兩人忙結起法陣，以免被吸去火靈。可是紫鳶釋放出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悟空尚且無法控制，何況修為尚淺的兄妹二人，能自保，已經是不錯了。

唰。

一道藍光降下，將紫鳶整個人包裹起來，像是一份遲來的溫情。

“孩子！醒醒！”一襲寶藍色的錦袍，凌空緩緩踏過寒尸冰血，他的周身釋放出大片大片的柔和的水藍色，緊緊圍著紫鳶，她的身體在白亮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在凝聚火靈的過程中被劇烈地扭曲、撕扯，那片水藍色則是緊緊地包裹著，將她身體散成的碎片，死死地逼回她的身體里。

“孩子！”玉帝擰眉，掃視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彌勒，以及受傷自顧不暇的如來，加大了自身的力量。

哼，朕不指望你們幫忙，也會防著你們暗下毒手！

也許是力量耗盡，也許是紫鳶能夠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也許是玉帝控制了她的力量，她周身的光芒，不再熾熱和耀眼，周圍的溫度也停止了下降。

“紫鳶！”悟空不顧全身力竭，手腳酸軟，接住了從空中落下的紫鳶。

她的體溫難得比悟空高，身上的光芒還沒有散盡，眼睛也是半合著，不知是醒著還是昏迷。

紫鳶。

他抱緊她，決定再也不放開。

“如來佛祖，好自為之。”玉帝略一拱手，也不再說什么，藍光一閃，帶著紫鳶、悟空二人，還有無孽和紫瞳一起消失了。

“呵，師兄，想不到你惹到的竟然是上古神鳥鳳凰的后裔，這真可謂是自食其果啊。”彌勒獰笑著緩緩走向受傷了如來，“師兄全力之時，只能與我打個平手，可惜此時師兄受創，哈哈，看來佛祖之位，師弟我實在是卻之不恭了呵！”

“哼，你得意的太早了。”如來整個身體一震，洶涌澎湃的金色光芒撲向得意洋洋的彌勒。

“啊！你！……”彌勒突然好像吃了不干凈的東西，猛地扣住自己的脖子掙扎起來，憋得臉面通紅。

“你竟然……”像是一口濃痰糊在他的喉嚨間，說話吃力而黏連，只能發出嘶啞難聽的嗬聲。“啊……”

“哼，你的修為，還有待提高呢！”如來大喝一聲，散出的靈力將圍上來的金蟬子等人彈開。

“你竟然想要將我的修為納為己用，此等邪惡的功法……你竟然……啊……”彌勒仰著頭，面目猙獰。

“哼，你的所作所為不也是如此……”而如來卻只留給他一抹帶血的冷笑。

彌勒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一會兒呲牙咧嘴，一會兒對著自己猛擊，整個人猶如癲狂。

“啊！”彌勒慘呼一聲，壯碩肥大的身子轟然倒在蓮臺邊，然后他開始急速地萎縮起來，肥胖的身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華一樣，凝結成一朵小小的金蓮飄進了如來的身體里。

“呵，可嘆，你若靜心修行，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如來站起身來，冷眼掃了站在金座蓮臺下的彌勒的心腹們，最后目光停在了金蟬子的臉上。

“好徒兒，你說說，我該如何處置你們呢？”如來臉上又掛著萬年不變的微笑，這一次，他的微笑卻比極北萬年的寒冰還要冷。

“她怎么樣了。”悟空焦急地問著，而玉帝卻背對著他沉默，不知道為什么，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從來都不會把自己表情顯露的玉帝，他的背影竟然隱隱透出他的悲傷。

“五靈耗盡……明日日出之時……你好好珍惜吧……”玉帝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也說不出那樣底氣十足的話。

“怎么會……”悟空死死瞪著他的背影，希望他轉過身，告訴他，這是騙他的。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哼……”他有氣無力地輕哼一聲，聽起來竟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他的身影，竟然有了衰老的樣子，微微佝僂的脊背最終消失在那片悲傷的迷霧中。

葒嫣，你走了。

紫鳶，也要走了。

我是該向你抱歉，我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女兒，還是應該怨怪，這鳳凰一族的宿命。

罷了罷了。

我，終究是孤家寡人一個。

“母后！”紫瞳和無孽抱著紫鳶大哭起來，“母后你醒醒，你不會死對不對！母后！母后！”

悟空走過來，抱著她的身子，散盡能量的她，體溫恢復了往常的冰涼，好像他一不小心，他就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

“悟空……”紫鳶閉著眼，聲若清風。

“嗯。”

“我想……”

“我知道……”他的聲音在顫抖，他吸了吸鼻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們走……”

“悟空，這是最開始的地方。”紫鳶倚著悟空，看著那棵帶著稚嫩刀痕的梧桐樹。

“嗯。”他圈緊她，她的身子越發冰涼，像是沉入冰湖雪花，怎么樣也暖不回來。

“小時候……我們常常在這里看日落……今天，卻是要等日出了……”

“紫鳶……”他只覺得胸口悶得難受，一句話也不想說，一股一股的酸氣沖擊著自己的鼻腔，眼淚一遍一遍地在眼前打轉，模糊了視線，又一次又一次地躲回自己的身體里，讓自己將這殘酷的現實一次一次地看清，如此一遍一遍地循環。

那種悲戚，是說不出來的。

而紫鳶卻還在絮絮地說著，他們以前的事。她的聲音那么微弱，氣若游絲，卻還是一字一句地，述說著他們的回憶。

“紫鳶……別說了，費神……”他狠狠地咽下那些苦痛，一開口卻是滿嘴的酸楚。

“不行啊……我怕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紫鳶勉強地擠出一個慘白的笑容。

“悟空，其實，我喜歡的一直都不是你，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你不要為我難過，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解脫……”

“紫鳶，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話做什么？你的心，我還不懂嗎？”他嘆了一口氣，“不要說了，我都懂……”

一切似乎都不要在意了。

我知道，我是愛你的，很愛很愛。

我也知道，你是愛我的，比我愛你，還要愛。

紫鳶閉著眼睛，微微嘆息。

良久。

“悟空，我想你答應我個事……”

“嗯？”

“先前的事，我是真的生氣了。所以……”她歇了一會兒，才可以用略微俏皮的語氣繼續說，“你還是別忘了我吧……你要好好活著……我知道，這很殘忍……留下來的，才是最辛苦的……所以，我把這最辛苦的事，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好不好……”

他沉默。

“我就知道……你會隨我而去……留下來，好不好……”她有些急了，呼吸急促起來，纖細的手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臂。

他用力地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這一句答應，便是答應獨自一人承受萬年億年沒有紫鳶的孤寂和苦痛。

這一句承諾，無比沉重。

他們的承諾，竟都是那么沉重。

“你看，就要日出了……”她淡紫色的眼瞳，微微有了些盈盈的亮光。

悟空抬起眼，東方泛起了慘白，絕望得像是紫鳶的臉色。

為什么？

為什么時間突然流的這樣快？

為什么？

他和紫鳶的時間，這樣短？

不要！

不要走！

他用力地抱緊她，哪怕箍痛她，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不要走！

紫鳶！

我們還在在一起好幾萬年，你不可以離開我！

她的身子，開始散發出白毫一般的光芒，白的就像冰雪凝結的雕像一般，額心的鳶尾花形散發出淡紫色的光暈

隨著太陽的緩緩升起，她的身體也漸漸變得半透明起來，她雪一般的肌膚上漸漸出現了幾道透著刺眼光華的細小裂紋，然后漸漸布滿了整張臉。

她猶如冰塊般半透明的嘴唇一張一合，寒氣隨著話語一齊飄出，“其實，我就是在這棵樹下發現我窮盡一生的愛人的……”

她的肌膚已經布滿了細碎的散發出白色光暈的裂紋，那雙紫色的眼瞳卻明亮異常，“雖然很殘忍，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告訴你…是你……我愛的……一直都是……”她那雙淡紫色的眼瞳眷戀地看著這個她傾盡了一生的男人。

這一次，她要食言了，她答應伴他生生世世，卻在這一世，離開了他。

她不知道他們上一世是如何，她也不知道，灰飛煙滅還有沒有下一世，只是這一世，是真真切切地食言了。

“……你……”細微的幾乎聽不見，可是悟空知道，她想說的一切，他都知道。

之前自己的堅持和憤怒，現在看起來是那么可笑和幼稚。

我不在乎了，紫鳶，只要你留在我身邊，那些，我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好好的，與我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這樣便夠了。

那些所有的執著，和你留在我身邊比起來，是那么微不足道。

可恨為什么，到了這最后的關頭，他才意識到，在他心中，紫鳶已經超越了一切，如果可以，他愿意用全世界去換紫鳶好好活著，好好留在他身邊。

以前是我太貪心，沒有珍惜那些曾經可以輕易抓住的幸福，現在，你還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抓住你的手，抓住我們的幸福。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沒有風吹來。

可是她白得透明，透明得幾欲破碎的身子卻沒由來地散在的狂風中，化作萬千閃著點點光芒的星點。

“紫鳶！”

他沒有力氣了，沒有力氣呼喊，沒有力氣嚎叫，只是用力地伸出雙手，青筋暴露地，去抓住那一片虛空，仿佛抓住了紫鳶一般，傾盡了生生世世的力量。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可是全世界都聽到了他的撕心裂肺。

“紫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