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聽了王大嬸的話，小石頭垂著頭，眼淚鼻涕一起流著，只差沒哭出聲來。修姍看得心疼，手邊也沒有能哄他的東西，不由為難。

“小石頭，你很有用，我們沒來的時候，你天天都幫你娘看鋪。我們也是因為你才會找到你娘，讓她幫忙打鐵的呀，你幫你娘拉了一筆大買賣呢。”

明明是娘在打鐵，為什么他會幫上忙呢，小石頭不解地想，眼淚并沒有因此停下來。

修姍也拿他沒辦法，想了很多哄他的話都沒有用，不由盯著門簾，希望若瑛出來幫忙。一直等到傍晚，里面才傳出鐵門打開的聲音。

“若瑛，你快過來。”修姍找到救星，掀起簾子連忙叫她，央求地招了好幾次手，若瑛才走出來。“你快哄哄他。”

拉過若瑛，修姍讓她站到小石頭旁邊，小石頭期待地看著若瑛，誰知過了許久，若瑛也沒什么動作。修姍急了，嘖了一聲，催道，“你就哄哄他。要不，你替他吹吹，他頭上腫了好大的包。”

她的眼中似乎有一絲疑惑，這么做能有什么用呢，這個人真的是來幫她鑄劍的嗎，不過放著不管，好像會更麻煩的樣子。修姍還以為她不肯做，誰知若瑛馬上俯身朝小石頭的頭上吹了吹。

“我，我不疼了。”小石頭吸著鼻子說，用力擦著臉上不爭氣的淚。

修姍松了一口氣，心想，若瑛也不是說不通嗎。想起剛才的事，她忍不住問，“若瑛，你鋪子里的東西價目是什么，總不能老是賠錢吧。”

看了她一眼，若瑛什么也沒有說，低頭在地上找著什么，半晌才在桌子下面拉出一張紙，上面寫著每樣東西的價格，只是時間久了，紙張破破爛爛的根本沒法看。

“等師兄回來，我讓他重新寫一張。”小心拿著價目表，修姍說道。

寫了也沒有用，這里的人不識字，若瑛心想，又懶得開口。

不懂兩人的話，小石頭抱著若瑛的腿，小聲問，“娘，我是不是沒用？”

“不是，當然不是。”知道若瑛不會開口哄他，修姍替她答道。

“要是鋪子里有別人，那我，明天也去砍柴。”他自告奮勇地拍拍小胸口。

這兩人怎么誰也不理她，當她不存在嗎，修姍氣惱地想，那么小的孩子砍什么柴。

“好。”若瑛出人意料地答應了。

“啊？他連斧頭也拿不動，去了有什么用？”修姍不解地說。

“娘，我一定砍很多很多柴回來。”小石頭許諾道。

若瑛看著他，沒有多說什么。

修姍再一次被忽視了，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算了，當我不存在吧。”

“誰不存在了？”外面傳來修浩的聲音，他微笑地走來，手上拿著一只裝著紅色果實的碗。

“師兄。”修姍喜出望外，總算有個人來聽她說話了，不過說話當然沒有吃東西要緊，盯著碗里的紅色果實，“師兄，這是什么，好吃嗎？”

“嗯，挺甜的。”

修姍正要拿一顆嘗嘗，若瑛忽地上前拍開她的手。

“喂，痛死了。”修姍正要怪她手勁大，想吃果子也不至于這樣呀，還沒有開口，就見若瑛把碗打翻在地，踩爛了所有果子。果子在她腳下發出脆響，濺開的汁水帶著甜香，在鋪子里漫了開來。

“你做什么呀！”驚呼一聲，修姍瞪大了眼，不知她在發什么瘋。

“幾個時辰？”她盯著修浩問。

愣了片刻，修浩的臉也沉了下來，“我和修凡只嘗了幾顆，約一兩個時辰。這果子好像沒有毒吧，村里別的人還問我們哪里采的呢？”

“有毒嗎？”修姍緊張了起來，擔心地看著修浩，生怕他有什么閃失。

“他呢？”若瑛問。

“修凡在做飯，修姍，去把他叫來。”修浩正色道。

“是。”修姍飛快跑了出去，一想到兩人會出事，嚇得臉都白了。

若瑛拉開小石頭轉身進了隔間，修浩大步跟上，對不知發生什么事的小石頭說，“乖，快回去，我們有要緊事說。”

“哦。”小石頭點點頭，乖乖地走了。

兩人進了隔間，修浩見她擺開兩只碗倒了水，拿出鋒利的小刀在指尖劃了一道口子，在兩碗水中各滴了血。要用到她的血，可見這果子不尋常，修浩面色凝重了起來。

“宋姑娘，這果子里有妖氣？”

望著他，若瑛想了片刻，正要回答。門簾開了，修姍拉著修凡著急進了屋。

“你沒有弄錯嗎，王大哥也說這果子是能吃的。”修姍緊張地問。

“山上有妖，這是妖子，會在人體內成形。”她難得說那么多話解釋。

他們也不笨，修姍很快反應過來，臉色煞白地問，“你是說有一天，那顆小小的果子會在人體內成形變成妖怪？那吃下果子的人呢？會怎么樣？”

“死或妖奴。”

修姍心下一沉，只覺得眼前發黑，“怎么有這樣的事，我在門里從來沒有聽過，你會不會弄錯了。既然你知道，一定知道解毒的辦法，是不是？”

“修姍，宋姑娘已經準備了解毒的方子。”修浩指著桌上的水，詢問地看向若瑛，“是吧。”

若瑛點了點頭。

“這個能解嗎？”修姍擔心地問。

“加了神子的血，應該是能解，修凡，你也喝吧。”修浩拿了一碗遞給修凡，自己也一口氣喝了下去。

修凡遲疑地拿著碗，修姍見他不喝，不由急了，“修凡師兄，你快喝呀，要是變成妖奴就完了。”

人要是被妖魔所侵，就會變成非人的妖奴，受妖怪控制，沒辦法復原。她不想有一天，得親手對付變成妖奴的修凡。

猶豫了一下，他小聲說，“我到外面喝。”

“修凡師兄。”修姍不懂為什么他要出去，還想跟去盯著，修浩拉住她。

“他一向心軟，要他喝人血，的確難為他。”

修姍跺腳，忍下跟出去的念頭。修浩松開手，把空了的碗放下，問，“宋姑娘是幾時發現這妖子的？”

“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那就是鐵掌門發現的了，修浩想，“怪不得村里其他人吃了也沒事，原來是鐵掌門替他們解了毒。”

看了他一眼，若瑛沒有答話。

“難道他們的毒沒有解，”修姍一驚，拉著她求道，“你也救救他們，不是往水里滴了血就行了？”

“修姍。”修浩拉住她，想到開始時若瑛問他吃了幾個時辰，一定是有原因的。

“五個時辰內。”若瑛低頭說。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修姍著急地踱著步，腦中忽地炸開驚雷，“不是有小孩子也在吃，像小石頭也吃了。十五年前你們就知道，難道都沒有做些什么嗎，就看著他們誤食妖子看著他們有天成為妖奴？”

若瑛不作聲，平靜地直視著她的控訴。

“喂，你說些什么吧，不要總是不講話。”修姍氣得想上前推她，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修浩攔著她，怕她沖撞了若瑛，心里也忍不下疑惑，問，“宋姑娘，真的不能救其他村民了嗎？”

若瑛搖了搖頭，淡淡吐出兩個字，“絕殺。”

“你是說用絕殺救他們，還是用絕殺殺光他們？喂！”修姍不可置信地看著沉默的她，怒不可遏地沖上前拉住她的衣領，“你這樣還算是救世降魔的飛劍門人嗎？”

修凡回到屋內，看到修姍氣惱質問若瑛，略有些意外。

“修姍，”修浩上前拉回她，對若瑛正色道，“宋姑娘，此事我們會告知家師，想出拯救村民的辦法。請姑娘專心鑄劍，今日我們就先告辭了。”

他拉著不服氣的修姍出了屋子，修凡遲疑了一下，把碗放到桌子，小聲說了句，“謝謝。”

像是不想跟她說話一樣，他匆忙出了隔間，若瑛望著他的背影，用往常的語氣加了一句，“會腹痛。”

修凡停了腳步，望著垂下的門簾，終是沒有回去再多問她。是夜，他和修浩腹痛的厲害，修姍已經聽修凡說過會腹痛的事，但看到兩人青著臉在床上縮成一團，坐立難安，也不知是不是若瑛的血水沒有起作用。

弓著身子，修凡按著小腹帶著幾分愧疚看著修浩。果子是他先發現的，他嘗了味道后也讓修浩嘗了，要是他能再仔細一點，就不會出這樣的事，差點害得修姍也得承受腹痛之苦。幸好這次有若瑛在，但也害得她被質難，錯并不在她，她一定有她的難處。

等到天快亮時，兩人的疼痛稍減，修浩上了幾次茅房，瀉出未成形的妖物，看得心驚膽顫。修凡倒還好，吐出碎了的幾顆妖子，可能是吃了還沒有完全消化。

看來若瑛所言非虛，三人商議之后裝好瀉出的妖物和幾串妖子，趕緊傳回門中，希望盡快找到方法替村民們解妖毒。絕殺鑄成之日就在冬至，至少得在冬至前找到方法，不然那個頑固又不按常理做事的若瑛也許真的會用劍殺光所有吃過妖子的人，絕殺劍也許是因此而起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