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午夜夢回時,靈魂深處吹起的風。修姍不只一次從睡夢中醒來,環顧四周,沒有一點異樣,可是一向睡眠安穩的她卻難得的睡不好。到底是怎么了,黑暗中像有人看著她,她抱著劍,狐疑地凝視著黑暗深處。存于黑夜的東西,她終是看不到,耳畔像有風吹過,像是誰的嘆息,她猛然回頭卻什么也看不到。睡意漸漸重了,她不再疑神疑鬼,躺下重新睡去。
她趕了幾天的路,想早點回京。夜宿破廟,再半天路程,她就能見到修凡了。廟外,璀璨的星空下,凡人看不到的白衣男子被緩緩地拖入地面。誰也料想不到的別離,會把剩下的人推離軌道多遠呢。
第二天,天氣晴好。修姍也忘了夜間的異樣,收拾好東西起程。急著和修凡相見,她走得快,沒半天就到了京城。正好趕上午飯時間,來府的人認得她,一邊讓人通報一邊請她進屋。
“女俠到前廳吧,修凡俠士很快也會到前廳用飯。”
“好。”修姍點頭,把包袱放到一邊,大口喝著下人端來的水。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她一口把水喝凈了,把嘴一抹,開心地轉身,卻看到是若瑛站在那里。俏臉一沉,她噘起嘴來。
“修凡呢,還沒有來嗎?”
若瑛點頭,站在門口停了腳步。她不曾聽說修姍回來了,怪不得剛才有下人著急往修凡院里去,她是怕有什么麻煩事才沒有等他先來了飯廳。若是知道修姍來了,她好有個準備,小蒲兒的事她不知怎么跟修姍解釋。
看她站在門口,修姍覺得奇怪,若瑛幾時把她看在眼里了竟因為她不敢進屋。偷偷一打量,她倒是看出若瑛的變化來,氣色變好了不說,衣著也雅致了許多,簡直像大家閨秀一樣,還帶著一個可愛的小丫環在身邊。修姍開始倒沒覺得那個“小丫環”不對勁,目光不自覺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次。這個穿著白底綠邊長裙的丫環戴著如同蒲公英一樣的發釵,手上系著小石子串成的鏈子,烏黑的大眼睛不時朝她看去。修姍定了定神,目光微變,手中的劍已經出鞘朝小蒲兒刺去。
像是猜到修姍的動作,若瑛張開手,攔下修姍的動作。
“若瑛,你讓開,她是妖。”
用力點頭,若瑛說,“知道。”
“知道你還跟她在一起,就算你的血能除妖,也不見得能躲過妖魔的偷襲。”
“她不會。”
“你怎么知道!”修姍冷聲道,不愿跟若瑛再費口舌,劍繞過她朝小蒲兒刺去。
“等等。”飛身隔開她的劍,修凡為難地看著說,“修姍,不要動手。”
“為什么,修凡師兄,難道連你也被這樣的小妖所迷,下不了手除她。你不動手就讓我來,我怎么能放過眼前的妖魔。”
“她是若瑛的朋友。”修凡勸道。
“朋友?跟妖做朋友?修凡師兄你怎么不會多管著她些,哪有飛劍門的人跟妖當朋友的。你定是心太軟才由著她,今天我非教教她門里的規矩!”
看她怒氣沖沖的樣子,小蒲兒躲到若瑛身后,小心偷看著她,心里并沒有太多懼意。她只要跟若瑛在一起,身體的靈力就會一點點凝聚,哪怕得不到無上妖力,至少不會輕易被殺。修姍只有一個人,她可有若瑛和修凡一起幫她,不可能這么容易就被修姍傷到。
“怎么了?”聞聲趕來的來至鳴等人一看三人似乎起了沖突,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來氏拉住正生氣的修姍,按到凳子上讓她坐下。“女子家的,怎么能動不動就撥劍,是有多大的事呀?”
“不是,”修姍想站起來說話,卻讓來氏用力按在座位上,“那個人是妖,老夫人,讓我去除了她。”
“這個我們知道,若兒已經說過了,放心,小蒲兒是不會害人的。”
“老夫人!”無奈地嘖了一聲,修姍瞪著小蒲兒,她是施了什么妖法,讓這些人這么相信她。說起來,最放任小蒲兒的就是若瑛,她怎么會相信一個妖的話,認定小蒲兒不會害她們。
“小蒲兒救過若瑛。”修凡遲疑地說,若瑛向來家的人介紹小蒲兒時只有簡單幾句,并沒有提起這段,他也不知該不該講。“她是一定得呆在若瑛身邊的。”
“好,退一萬步講,她不會害若瑛。就算這樣,也不該讓她跟人呆在一起,你讓她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呆著,總好過跟著神子到處轉。”
找不到話反駁,修凡也不知怎么解釋這件事。
“我不怕神子哦。”小蒲兒得意地說了一句,怕修姍動手,連忙縮回若瑛背后。
“這又是怎么回事?”修姍臉沉了下來,到底她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多少事。
有些事也不好當著這么多人說明,修凡無奈地沉著臉,朝來家人欠了欠身,就拉著修姍回到住的院子。修姍倒沒有不情愿,她也知道有些話得私下說。
“他解釋得清楚嗎?”小蒲兒抱著雙臂替修凡擔心,臉上帶著幾分戲謔,像是他們爭論的是與她無關的事。
原本目光隨著兩人離開動搖的若瑛,面色跟著凝重起來。即使修凡和修姍從小認識,她也不覺得修凡能好好跟修姍交談,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并不想看到兩人單獨相處。
“不用擔心。”澤昊拉過她的手,微笑著安慰。“如果真的解釋不清的話,等會兒我們再去說明。小蒲兒是你小時候就認識的人,我們都相信她不會害你。”
小時候,他曾聽若瑛提過小蒲兒的名字還妒嫉過她,想不到她竟然是妖,聽修凡剛剛的話,小蒲兒還救過若瑛一命。若瑛把小蒲兒帶回家時,只說是小時候的玩伴,雖然是妖,但是不會害人。他相信若瑛。只要仔細看看,就能發現小蒲兒走路時并沒有像人一樣踏在地面上,她是妖這件事很容易被發現。宅子里的人也都知道她是若瑛帶回來的妖,不過主人家都不怕她,當下人的也不好說什么。他只要若瑛開心呆在來家,她的安危暫時交給修凡。
小蒲兒的妖力并不強,修凡對付她是綽綽有余的,只是能不能下得了手又是另一回事。就算她總是跟若瑛唱反調,他也看得出兩人的關系已經恢復不少,小蒲兒只是嘴上不饒人,不肯跟若瑛和好。她常常說些恐嚇的話,修凡卻不會再當真了。他能夠接受小蒲兒呆在若瑛身邊,飛靈門其他人就不一定了,這也是他遲遲不敢向門中通報小蒲兒存在的原因。讓妖魔存在于神子身邊,等于將神子暴露在危險之中。修姍恨不得除盡天下妖魔,當然不想小蒲兒留下,不管她看起來有多弱小,也是妖呀。
“修凡師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若瑛一定要她留下嗎?”修姍氣惱地問。在只有兩人的屋子里,她的語氣已經好了很多了。
“不是。”修凡不想修姍誤會若瑛,說,“她救了若瑛,受了傷,呆在若瑛身邊,才會好。”
“為什么非得呆在若瑛身邊?”修姍不解,懷疑是小蒲兒想出來的借口。
“她很特別,是借助若瑛的血存活的妖。”
“啊?”修姍聽不明白話里的意思,“你是說小蒲兒要若瑛的血才能活?她不怕神子血嗎?”
“好像是。”若瑛的血讓她恢復妖力,鐵沉也沒能殺了小蒲兒,想來她是不怕神子血的。
“連神子血都不怕,這么麻煩的妖魔怎么能讓她活著。”修姍厲聲道,拿著劍打算沖出院去。
“她真的不會傷人。”修凡緊緊拉住修姍,不知怎么才能讓她相信。
“修凡師兄,世上怎么會有不傷人的妖。我知道你一向心軟,才會相信那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妖不會害人。我們除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樣看起來無害實際心如蛇蝎的妖遇到的還少嗎,修凡遇兄,你不要被騙了。這樣的妖下毒手時,是不會心軟的。這只妖又與其他妖不同,她不害怕神子血,現在不除了她,恐怕后患無窮。”
“我會看著她。”他堅定地說,總不能因為這樣的可能性,就傷了若瑛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朋友。
看他態度堅決,修姍也拿他沒有辦法。這種時候要是修浩在就好了,他一定能說出雙方都同意的辦法,修姍皺著眉,想得頭都要痛了,也想不出放過小蒲兒的理由。這樣的妖若不除去,只會是個禍患,偏偏修凡不讓她動手,她也不想跟修凡鬧翻。
“那師父怎么說,他也同意女妖呆在若瑛身邊嗎?”修姍扁著嘴問。
修凡面色一僵,低著頭不敢說話。
“你不會是還沒有通知門里吧?”修姍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平時最守規矩的修凡竟然也敢對師門有所隱瞞,看到這只妖對他的影響不小呀。“現在馬上通知門里,如果師父也能容下她,那就算了。要是不能,就由我親自動手。修凡師兄,到時候你可不能再攔著,違抗師命是多大的罪過你應該很清楚。”
“好。”修凡點頭,暗自希望師父就像容下他一樣放過小蒲兒。
“不是我狠心哦,這是飛靈門人份內的事。”看他情緒低落,修姍覺得自己像做了什么壞事,心里頗不是滋味。
微微點頭,修凡也知道這件事是他處理失當。寫下事情前因后果,他用法力將信件通過秘密通道傳回飛靈門,希望過幾天能收到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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