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兒,你真的決定要娶若兒嗎?”書房內,來至鳴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自從澤昊入仕,兩人很少交談,至鳴自認對自己的兒子很了解,當澤昊要入仕時,他開始很不理解,卻還是由著他去。等澤昊替宋家報仇,他才認同澤昊。這些年來,澤昊查找若瑛下落的事,他很清楚,可是找到了平安了是一回事,成親又是另一回事。像澤昊這般萬花叢中過的男子,對容貌毀盡的若瑛能不能白首不相離,他這個當父親的并不確定。他也是男子,也有過風流的日子,直到娶了來氏才不敢胡來。經歷過失去親的人痛苦,兩人的感情更進一層,他哪怕膝下只有一子也沒有想過納妾,來氏也沒有把宋家滅門的錯怪到他身上。他們都相信若瑛會活著,老天不會這樣殘忍。
沒料到父親會說這個,澤昊初一愣,不知他話里的意思。父親明明很疼愛若瑛,難道會因為若瑛毀容不同意兩人的婚事,他暗忖,看父親的表情又不像是為了這個。沉默了一會兒,他堅定地點頭。
“是。孩兒此生非若瑛不娶。”
“不管她容貌如何?”
“孩兒并不在意。”
“不管她性情如何?”
“孩兒會謙讓體諒。”
“不管外界評論,不管女人投懷送抱,不管歲月流逝,她越來越不像你所記得的那個人?”
聽到這兒,澤昊明白父親的用意,點點頭,他溫潤的目光閃動著,“我娶什么樣的人,與別人何干,要渡過一生的,是她和我,并不是別人。既然認定了她,我眼中就不會再有別的女子,不管外面女子如何都占不了我半分心思,我心里只有若瑛,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若瑛的性子是變了,可是她還是她,我會重新發現她的好,與現在的她過一生。不管她丑也好,性子古怪也好,我都要娶她。”
“如此,我想你的舅舅和姑姑,也放心把若兒交給你了。”來至鳴說道,贊許地看著澤昊,真不愧是他的兒子,是至情至性之人,將來定不會負了若瑛。
“是。”俯首答應,澤昊也感到身上的重量,他是真決定要跟現在的若瑛過一生。
“我會讓你母親找時間跟若瑛說說,也要看她的意思。她現在是神子,又有飛靈門的人跟著,可能有不便的地方。理不外乎人情,我想好好說說,若瑛還是能跟你成親的。”說著,他拉住澤昊的手腕,“你們的婚事,為父一定會完成。”
“有勞父親了。”澤昊由衷地感激,一直被他認為已經老了的父親為了他而努力,他像是回到小時候,崇敬地看著他。以前總認為父親是萬能的,是世上最厲害的,直到若瑛出事,他再發現父親很普通,身邊看似偉岸的人都很普通,真正厲害的是掌握別人命運的人,只有擁有權利才能掌握命運操縱生死。過小的明白了世事,也看過世態炎涼,他再不能享受孩童的天真,想著報仇,想著風雨過后美麗的彩虹。他期待著重逢,不放棄希望,終于,也讓他等到了。
“父親,若瑛那兒,我想由我去說。”
看了他一眼,來至鳴點頭,“也好。”年輕人之間的事,還是由他們自己決定,長輩只要處理好其余的事即可。
等了那么多年,澤昊不介意再等一陣,他會跟若瑛提親,但不是現在,不是在她心不在他身上的時候。簡單的相處,他大概清楚若瑛的態度了。她不愛說話不假,可是真的重要的事,要還是不要,她會說的清楚且肯定。如果現在開口提,他想她可能會拒絕。他也不確定這么多年中,若瑛有沒有喜歡上別人。如果是塵世中,他自信能勝過其他男人奪得她的芳心。偏偏她生活在塵世外的飛劍門,跟飛靈門的關系不錯,他見過幾個飛靈門人都極為出眾,哪怕長相沒有俊美非凡,身上飄逸的氣質卻是別處沒有的。飛靈門人最讓人心動就是飄逸的形象和堅忍的心,如果情敵是飛靈門人,澤昊沒有十足的把握。
和父親聊完了,他回院子,遠遠看到修凡離開的背影。他知道修凡不擅言辭并不是真的兇惡,也不是有意擺出兇惡的樣子,他的身上沒有劊子手般的戾氣,可惜別人還來不及細看,就被他可怕的表情嚇到了。不急著回院,澤昊跟著修凡,看他進了廚房略有些意外。到了廚房院外,他朝里面探頭望去,見修凡正坐在井邊,前面放著一個木盆,里面裝著碗罐,看他的樣子正打算洗碗。
府上的下人幾時變得這般無理,竟讓客人洗碗,澤昊沉眉想,大步進去,朝里面正忙著的人瞄了一眼,“怎么,忙得連客人怎么招呼都不知道了?”
“公子。”下人嚇得都跪了下來,知道是為了修凡的事。
“不是。”修凡連忙站起來,手上還滴著水,“是我要的,我用過的。”自己用過的鍋碗自己洗,是應該的。
“即使是這樣,也該他們洗。現在他們還多了一條不是,怎么能讓客人自己下廚,難道白天我們不在,你們也都休息了不成。”
“不是,我想自己做。”修凡著急地說,急地說不清,朝澤昊作了一揖,“公子別見怪。”
“別……”澤昊一個箭步上前扶起他,好聲道,“修凡兄有什么要做的,盡管吩咐他們就是。你是這里的貴客,怎么能讓你親自動手。”
“我……習慣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還不適應跟人這么靠近,“不是他們的錯。”
“既然你這么說了,這次就算了。”澤昊淡聲道,朝他們掃了一眼,復又親切地看向澤昊,“我們還是出去說話,這些小事就交由他們吧。你許是好心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可是這些小事都由你做了,豈不是顯得我來家太怠慢客人。”
聽他這樣說了,修凡點頭,洗凈了手再跟他離開。
“修凡兄真太見外了,還親自下廚,說出去外面別人還以為我們來家不懂待客呢。”澤昊淡笑著說,語氣里沒有真的埋怨的意思,不過也只有這樣說了,修凡才可能聽的進去。
“不是的。”修凡搖手,怕他在意,努力解釋,“我要煮的,自己看著,放心。他們說要幫我,是我不要的,公子不要怪他們。”
“府上也府上的規矩,我說他們幾句還是輕的。”澤昊認真地說,看修凡目露歉意,暗想這人倒好明白。“要是修凡兄實在不想假手他人,至少洗碗之類的小事由他們來。”
“好。”修凡點頭,不敢再給廚房的人添麻煩。
“說起來,修凡兄上次在金洲好像受了傷,一別數月,不知修凡兄的傷怎么樣了,要不要服些什么藥調理。我認得宮中的太醫,如有需要,可以請他來替修凡兄看看。”
“不用。”連連搖頭,他的傷好的很快,不像若瑛,如果能讓太醫替若瑛看看倒不錯。
“是在下多慮,看修凡兄神清氣爽的,傷一定是好了。飛靈門人果然與我等俗人不同,換作我們傷成那樣,半年都好不了。”他笑著稱贊道,目光沉了沉,“在金洲時,表妹也在。你們一直都是結伴而行嗎,修浩兄和修姍女俠也在一起?”
“嗯。”修凡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若瑛總共出來沒幾次,除了這次開始的時候修浩修姍沒在,其余時候五個人都在一起。
澤昊嘴角噙著笑,感慨地嘆了一口氣,“我和表妹多年沒見,這次重逢一時竟不知聊什么。修凡兄跟她相處長些,可知道她的喜好嗎?”
微微搖頭,相處了這么久,修凡也只知道若瑛沒有特別喜歡也沒有特別討厭的東西。如果真的討厭,她會說,如果真的喜歡……就不知道了。
“唉,不知修浩兄知不知道?”他假裝不經意地嘆息道。
想了片刻,修凡說,“也許。”在村子里修浩也是他們幾個中最先知道怎么跟若瑛交談的,他也能猜出若瑛的意思,不像他,以前好像能明白,現在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他們會在一起聊天嗎?”看他像在想些什么,澤昊接著問。
“很少。”若瑛話少,沒見過她跟誰聊天,說起來在村子里商量事情時,若瑛和修浩說的最多,修凡認真地想,加了一句,“會。”
修浩和若瑛看起來關系不錯呀,澤昊想到別處,故意拐著彎問,“恕在下失理,修浩兄和修姍女俠是不是情意相投?”
愣了愣,修凡看向他,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以為他不想說,澤昊急忙解釋,“在下只是一時好奇,上次見兩人似乎很親密,現在卻變得普通了。”
“嗯。”修凡點頭,佩服澤昊看得這么仔細。
澤昊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點頭是承認他的話,原來那兩人真的有過一段情。“兩人這么般配,分開了真是可惜。”他感慨道,朝修凡望了過去,“是因為有別的人嗎?”
修凡一驚,回答不了。
從他的表情,澤昊已經明白了,真的是因為有別人插足,不用說了,一定是因為若瑛。想定,他笑了笑,“在下只是隨口問問,修凡兄別往心里去。馬上就要用晚飯了,我去叫表妹。”
“好。”兩人拱了拱手別過,修凡站在院前,看著澤昊的背影,覺得他是不是知道他和修姍的事,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呢,他理不清頭緒,只好算了,本來就不是重要的事。他心中對若瑛的心思不被發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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