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黎氏突然闖入公堂,盡管有衙役極力阻攔不允許她入內,但卻已成功將所有人的眸光吸了過去。
趙辰微蹙著眉頭,抬眸望向宋昔,緩緩地開了口,“門外老嫗是何人?竟然如此無視公堂紀律,你可認得?”
“十皇子殿下,她便是草民連夜去一個嫌犯的家鄉請來的一個重要的證人!草民懇請十皇子殿下批準其入內!”
“準了!”趙辰遲疑片刻,便大手一揮。
大門口的衙役見狀,立即御下長棍,在一片圍觀的百姓議論聲中,楊黎氏緩步邁入公堂。
宋昔見狀,忙迎過去,扶住了她。
此番堂下跪著的楊秀姑瞥見多年未見的奶奶,便默然低頭緊咬住雙唇,細瞧之下淚如雨下。
楊家奶奶在宋昔的攙扶下,來到了堂前。由于上了年紀,她的行動有些緩慢,正欲下跪時,卻聽趙辰揮臂阻止道:“念你年事已高,就免去這公堂下跪之禮節,站著說便可!”
楊家奶奶聽罷,連忙側身面朝趙辰,不卑不亢地說道:“多謝十皇子殿下!”
禮畢,楊家奶奶旋回身去,面朝高高在上的李知縣。
她的眸光中沒有尋常百姓見了為官者的驚懼,反倒是深深的恨意。
“一晃十幾年未見,李大人別來無恙?。 睏罾枋侠淅涞赝鲁鲆幌?。
李知縣那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臉,卻因為楊家奶奶突然闖入公堂,而微微抽搐了下,因顧及十皇子與習遠在場,李知縣不得不提起驚堂木,悶喝道:“楊黎氏你不會只因本官十六年前見過你一面,就在公堂之上信口開河指責本官不成?今日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官可是鐵面無私之人,絕不會因你老弱病殘而免去對你的責罰!”
“多謝大人提醒!老婆子我雖年事已高,但耳不聾眼不瞎,心中更不糊涂,依然還能清晰記得十六年前的那些舊事……”說到這兒,楊家奶奶突然頓住,看向旁邊哭成淚人的孫女楊秀姑時,兩行熱淚便從她的眼眶里滾落。
楊秀姑很顯然不贊成奶奶將十六年發生的事公布于眾,她便咬住唇使勁地朝奶奶搖頭。
楊家奶奶便輕嘆一聲,滿眼心疼地說道:“孩子,你何必如此執著呢?再這樣下去,他們會害死你的!”
“不……奶奶!求您不要說!”楊秀姑似乎已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似乎抱著寧死也不愿將將十六年發生的一切抖出來的決心。
“哎……”看著楚楚可憐的孫女,楊家奶奶果然是遲疑了。
宋昔看在眼里,秀眉緊蹙,心知這個節骨眼上,楊家奶奶絕對不能打退堂鼓,否則她不僅救不了自己的孫女,可能連自己的性命也會被搭進去。在楊黎氏已在公堂之上公然與李知縣做對,試問李知縣又豈會善罷甘休?
緊要關頭,一個大膽的想法涌上心頭,宋昔突然踱前一步,用極為平靜的口吻說道:“其實就在昨晚楊奶奶已將十六年所發生的事,向草民全盤托出,如果十皇子與提刑大人都不介意的話,草民愿代楊黎氏口述十六年的所有事發經過!”
此話一出,不僅李知縣微微一怔,就連楊家奶奶和楊秀姑都為之一驚,更別說十皇子與身體十分欠妥,連話都不太想說的習遠。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宋昔的身上,就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個具有吸引力的異類一般,讓所有人都對她的解說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楊秀姑向宋昔投去難以置信的表情,因為以她對自己奶奶的了解,十六年前的事,若不非萬不得已,奶奶是絕對不會地外人提的。
到底說與沒說,楊家奶奶自是心中有數,但她也很好奇,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到底是不是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真能將他們楊家十六年發生的那件事,如身臨其境般描述出來?
祖孫倆默默質疑一番的同時,宋昔已幽幽開了口。
“十六年前,一位身材婀娜美艷動人的新婦,在回娘家探親途經三彩村時巧遇一名年方十六年華的少女。那美婦便是在那時與那位少女一見鐘情……”
“等等,宋昔,你是不是糊涂了?一個美婦與一個少女豈可用一見鐘情來形容兩人的關系?”宋昔才剛開始說,一直忍著沒有出聲習遠總算找到了一個表現的機會,急忙打斷道。
卻見宋昔笑了笑,“提刑大人,宋昔敢用性命擔保,方才所用的一見鐘情絕非用詞不當,還請提刑大人耐心一些聽宋昔繼續往下說……”
趙辰聽罷表示贊成地點點頭,并忍不住對習遠說道:“習提刑,同為斷案之人,你應該比我們這些外行人更加清楚此案撲朔迷離,錯綜復雜,你怎可用尋常的思路去看待,你大病初愈,本殿下奉勸你還是少動些肝火聽仔細些便是!”
眼見趙辰居然如此公然維護宋昔,習遠心底的那團妒火早已無聲竄起,若不是他被李賢那個紈绔少爺設計陷害,泄得身體元氣大傷,又怎會讓宋昔能夠在十皇子面前大出風頭?
但表面上習遠還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十皇子殿下說得極是,下官當真糊涂了!”
宋昔又繼續說道:“我剛才說到那美婦與那少女一見鐘情后,便立即有相恨晚難舍難分之情,從而導致美婦留在了三彩村遲遲不肯離去,并以迷路為由堂而皇之地住進了那位少女的家中。最初,那位少女的家人并不覺有異,只當那位美婦因離家數日之久不得不回歸夫家欲離開之時,那個少女卻突然出現了害喜的征兆……”
聽宋昔說到這兒,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著她,只等她揭曉為何那名少女會無故懷孕的緣由。
不想宋昔卻突然將話題一轉,緩緩說道:“家師曾說,我們人類正常情況下可分為男女兩類,亦分陰陽之軀,實則不然,其實在這冥冥眾生之中,還有第三類人,因為他們的稀缺從而容易被我們忽視,但并不代表他就不存在,——那第三類人便是陰陽結合體!”
此話一出,無論是堂內堂外,均是一片喧嘩。
李知縣更是臉色鐵青地拍下驚堂木,“簡直荒謬!連陰陽人這種荒誕之事你也能捏造得出!宋昔啊宋昔,枉本官見你是可造之材,有心栽培于你,但此番你在公堂之上的表現,卻是讓本官大失所望!本官念你年少無知,又是頭一次在堂上胡鬧便免去杖責之罰,來人了,將宋昔轟出公堂……”
這時,就見一直認真聆聽的趙辰緩緩地開了口,“李大人,您未免顯得過于浮躁了些,哪怕宋昔這番陳述當真是捏造出的事實,可本殿下也覺得不甚生動有趣,好歹也聽他將這個故事說完整后再做定奪也不遲,你又何苦急于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