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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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先后走進了遮陽棚中,一眼就看到棚內設了娘的靈位,高僧們席地盤腿,焚香誦經,斂陰師也早已準備好了起棺所需的法器與工具(注),只等著時辰到來。
皇阿瑪巡視著棚內的一切,目光無意之中掃到了角落之處,臉色一沉,道:“他們兩個怎么也在這里?”
我、紫薇和永琪不知道誰惹了皇阿瑪,急忙地朝角落看去,原來卻是紫薇的舅公舅婆抖抖嗉嗉地縮在角落里。
這兩人曾經兩次因為紫薇的身世問題被帶進紫禁城中,自然是認得皇阿瑪的。不過,這兩人原本就犯有欺君之罪,皇阿瑪顧念他們是娘的嫡親舅父舅母才免了死罪,發回原籍著地方官暗地看管,此時便算見到了皇阿瑪,也不敢上前。
我們到濟南之后,府臺大人也曾向我討教:“卑職接到宮中密旨,對此兩人嚴看管,卻不知他們身犯何罪?又礙著貞嫻夫人的關系,實在不知如何處理才是?請額附示下!”
好個狡猾的濟南府臺!我若是給他出了主意,將來皇阿瑪一旦問起。他必定要將一切責任推到了我的身上。
所以,我當時也只是含糊其辭地回答:“這兩人所犯之罪關系著皇室的聲譽,大人還是不要過問的才好。處于如何處理么?哈哈,大人你看著辦就是了,總之,咱們做臣子的,想著為皇上分憂解難就是了!”
如今看來,想必是濟南府臺錯解了我的意思。
皇阿瑪這一問,嚇得濟南府臺臉色發白,雙腿發軟,想跪又不敢跪,悄悄地用乞求的目光看著我。
想到我和紫薇、柳青、金鎖曾在他家的別院中住過些日子,說不得也要為他求個情。
我正想開口,卻聽到夏老族長拍了拍皇阿瑪的肩膀說:“賢侄婿,他們是雨荷侄女兒的舅父舅母,想來你也是不認得了的吧!雨荷侄女兒的母族只有這兩個長輩了,今天這個日子,須要在場的才對。”
這老族長雖說是應府臺大人的邀請而來到千佛山,又照著府臺大人的意思編了些故事,可自從一見到皇阿瑪之后,為皇阿瑪的風度氣勢所折服,竟有一見如故之意,又加上不知皇阿瑪的真正身份,這才倚老賣老,無意之間充當了一回和事佬。
聽他這么一說,皇阿瑪的臉色略微有了些緩和,看向紫薇說:“紫薇,你看應當如何處理?”
紫薇看看這對滿面悔意的老人,又看了看棚正對面娘的墳塋,沉默了一下,終于輕輕地說:“阿瑪,當初娘生紫薇時候難產,還是幸虧舅公連夜去請的接生婆,才救了我母女倆一命;我和娘搬到千佛山下之后,也只有他們還想著血肉之情,常常地來看我們。算了,他們也是一時的糊涂!便算是有千錯萬錯,也看在當年的情義上,不要再計較了。為了娘的在天之靈能夠安心,您就原諒他們吧!”
“紫薇,你真的能放下?”皇阿瑪盯著紫薇說。
“是,經過了昨夜娘房中的燈火長明,經過了您的畫卷情深,女兒還有什么放不下呢?所以,請您也放下好嗎?女兒求您!”
好紫薇!我心中連連嘆服!
“既然你都不計較,那我這個做阿瑪的也就沒有什么好計較了!畢竟他們也是你娘的長輩。”皇阿瑪又威嚴地對紫薇的舅公舅錃說:“不過,你們以后要記得,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否則的話,別怪我不顧雨荷的面子。”
“是,是,小人不敢!”紫薇的舅公舅婆唯唯諾諾地應著,身子縮得更小了,看向紫薇的眼中卻滿是感激和羞愧。
此情此景,此言此行,明眼之人自然能看出端倪。夏老族長眼中精光一閃,雖然口中不言,卻再也不敢與皇阿瑪并肩而立,神情也變得恭敬了許多。
聰明之人,自然不行糊涂之事,說糊涂之話。
巡撫大人看了看天色,又詢問了斂陰師,說:“艾老爺,時辰到了!可以為貞嫻夫人開棺撿骨了。”
皇阿瑪點點頭,問:“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只是還少了個撿骨之人。貞嫻夫人是個女子,這撿骨之人需至親之女子方可。卑職以為今日夏氏族人會有女眷到來,想不到一個也卻也不肯過來,連夏老族長都沒有辦法。”巡撫大人為難地說。
“你這是辦的什么事?怎么到了時辰才說!”皇阿瑪不悅地說。
“阿瑪,紫薇是娘的女兒啊,為娘撿骨自然是紫薇的份內之事,何須為難別人?”紫薇上前,勇敢地說。
“格泰,你看紫薇可以嗎?”皇阿瑪心中一急,早就忘記了什么商人身份,直喚巡撫大人的名字。
“這萬萬不行!雖說格格以血緣來說,是最佳的人選。可這棺木一開,難免有陰氣犯體,格格尚在新婚,未曾生育,身子又嬌弱,是禁不起的!”斂陰師在一旁接口道。
“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卻不信!”紫薇急道:“我是娘的女兒,娘怎么可能會害我?這骨紫薇一定要親自為娘撿拾。”
“紫薇,你退下,不可任性!你就是不為自已著想,也要想想爾康,想想福家!”皇阿瑪示意我和永琪看住紫薇,又問斂陰師說:“非要至親骨肉不可嗎?”
斂陰師回答說:“至親骨肉撿骨是對亡者的一種安慰而已,其實只要是女子,都可以為女子撿骨的。以前小人也曾碰到過家中親人不愿為其撿骨的墓主,花了重金請人代為孝子孝女。”
“這不就結了!”皇阿瑪手一揮,說:“快去問問這圍觀的農婦,誰愿意為貞嫻夫人撿骨,以百兩黃金為酬,終身為其請醫奉藥。”
“卑職這就去辦!”
濟南府臺正要轉身出棚,卻聽角落里有個老婦的聲音怯怯地說:“我可以為外甥女撿骨嗎?”
注:抱歉,抱歉,關于遷移墳的儀式,我實在是杜撰不出更多的語句來,而且也真的是不懂這種儀式。只好,照著小時候參加過一位長輩的遷墳過程的模糊記憶,勉強寫了些。請親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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