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讓苑卿頭疼的事情頗多,他深知刺殺失敗之事想必已傳入太子的耳內,料得他一時半會不會輕舉妄動,遂放寬了心,但回京述職一事因受傷不得不延緩,這確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養傷期間檀岳來看望他,怒氣沖冠,直嚷嚷著要殺了涵霄,那毛躁性子真是從小到大一點沒變,令苑卿嘆然。
歸京乃是縉流帝下的旨意,若要延期總是要尋個由頭的,私自延期傳至上頭,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輕視皇命居功自傲這類話想必不會少,傅相在朝中即便八面玲瓏,想拉他下馬取而代之的人仍不在少數,多少人對丞相與將軍二職虎視眈眈可想而知。
“那便直接稟告父皇太子的惡跡!想把我們倆一并處理了?門都沒有!”檀岳扯開嗓子喊道,將手中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咚!”聲聞之刺耳,苑卿躺在床上咳嗽了幾聲。
“驚著你了?病人最大,我輕些…輕些…”檀岳雙手高舉,略微躬身,把頭伸著,一副做錯事的模樣,直望著苑卿,生怕他有個什么閃失,表情有趣的緊。
苑卿搖頭失笑:“你有空發火,有空認錯,就是沒空給我想主意。無憑無據太子為何要認栽,陛下只會認為你嫉恨不成,給他潑臟水罷了”
“知道了,傅兄莫急,讓本殿下聰明的腦瓜轉一轉…”檀岳扶額裝沉思,“有了!”右手持著的犀角折扇突然擊于掌心,“哈什王要把他心愛的小女兒茉莉嫁過來,誥書正在路上,現在算算也該到漠城了。”
“漠城?相距濟城不過百里。”苑卿燦然一笑,“檀岳你這回機靈不少。”
韶尹趕回瑤水兮時,苒蘅正坐在門邊,伸頭張望著,看到韶尹的身影,騰地站起來迎了過去。
“小姐,聽說你受傷了,好些沒有?”苒蘅圍著韶尹轉了一圈,上下打量著,看有無好壞。
“在苑卿那養的差不多了,不礙事。”韶尹不在乎的一笑,“弦歌在么?”
“正要跟小姐說呢,那天弦歌姑娘等小姐等到夜深,也不見小姐回來,估摸著是出事了,第二天清晨就去瑯邪山找,只找到幾具尸體,并未看到你們,后有將軍的人來說小姐受傷在將軍那里養傷,弦歌姑娘便放心地走了。”
想必弦歌進山找自己時,苑卿的人已經先一步把人帶回去了。
“走了?”韶尹瞪大了眼睛,“也不等等我。”
“弦歌姑娘說了,小姐可以自己去云羅,到了之后用雪鷂傳信給她即可。”
韶尹點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
“傳信給蘇姨,告訴她晉夷和親一事有鬼,我前去晉夷一探。”
“小姐不是去云羅么?”
韶尹白了她一眼,“我為何要讓那老東西知道我去云羅?他萬一知道,我隱瞞了晉夷太子私潛祁滄一事,并偷偷拓了詔書,他會放過我么?現在只能裝成不知道此事,覺得事有蹊蹺,才要去查一查。”
“對了。”韶尹小聲招手道,“把天荇叫來,我還要麻煩他個事兒。”
祁滄都城汴梁,東宮偏殿一隅。
“浮胭樓的人敢情都是廢物,本太子出了高價,竟換個打草驚蛇的下場。”金冠束發,身著金色蟒袍的男子立于燭臺前,紅燭明滅,散著晦暗的光,給男子模糊的輪廓攏上一層詭異。“浮胭樓雖靠不住,讓傅苑卿和三皇子命喪黃泉卻有的是辦法。”一陣嘶啞低沉的聲音從角落里傳出,朦朦朧朧罩著團黑影,看不清來人模樣,一襲黑色兜頭斗篷,縷縷銀絲露出,隨燭光閃動,好似暗夜里銀匕的寒光。
“不錯,不過目前并非良機。父皇年老了,我這太子坐的甚不安穩,顏妃那個賤女人枕邊風一吹,說不定何日就廢了我的太子之位,真是三弟的好母親!”涵霄咬牙切齒,握緊拳頭,“定不會讓他們這般舒服的,且等著。”
此時天際分明是朗月,團團烏云移過,遮住了半邊,一下子暗了起來,東宮寢殿外掛著朱色琉璃燈,墜著金絲穗子,迎著涼風輕微擺動,投射下來的片片紅光薄如宣紙,映在漢白玉長階上,若隱若現,刻著纏枝牡丹的丹漆閣門里有黃暈的燭光緩緩滲出來,依稀有人影晃動。有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端著托盤叩了叩門,里面有女子溫婉的聲音傳來,看似鎮定,仔細一聽還是能辨出其中的顫抖。
“太子著奴婢送千寒羹給娘娘。”雖稱奴婢,言語并無恭敬之意,面冷如霜,從步伐和身形來看,這個女人會武功。
“放門口吧,本宮等會再喝。”
“這羹可是太子殿下專為娘娘請人做的,娘娘身子骨一直不大康健,更要體會太子的一番苦心才是。”那丫鬟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閣門倏然打開,一宮裝女子面容秀麗,卻難掩蒼白,將托盤接了過去:“你可以走了。”
“奴婢半個時辰后來收碗,望娘娘不要耍小心思。”那丫鬟語氣更冷,瞪了太子妃一眼轉頭離開了。
“嘖嘖嘖,趴在屋頂看風景也能看到這么精彩的戲啊。”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閑適地靠在東宮大殿的屋頂上,頭枕著左臂,嘴里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正巧將剛才一幕收至眼底。
這女人也太不中用了些,毒藥也敢喝,不過倒是很想看看太子那只狐貍氣得跳腳的樣子…男子眉毛上揚,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一臉戲謔。
太子妃寢殿內,宮裝女子黯然將托盤放到楠木圓桌上,青白玉碗里,泛著乳白色的凝脂晶瑩如美玉,卻是致她久病不起的根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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