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函。”
“怎么了三小姐?”
“你不是說南苑守衛森嚴?”
“是啊。”
“你這不是忽悠我嘛,這里里外外,明明就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我也不明白啊,往常都不是這樣的。之前,我就是遠遠路過,都能看到門口守著好些侍衛。”
我骨碌骨碌轉了轉眼珠子,驀然拍了下腦門:“難道是我們來得巧,遇上他們交接換班的時間了?”
“哦。”
“走!天時地利與人和,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我哈哈笑著跨過門檻,見小函還遲疑的杵在原地,連忙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快點跟上。
事后,我明白了,我這樣就叫做無知者無畏。
“甲字一號樓。”
當我用標著“甲”字的鑰匙打開這間屋子的門鎖時,我徹底震驚了。
屋內頂上,掛著一面金字匾“懸壺濟世”。再往下,是一個紅木框的白絹屏風。將夜燈湊近一看,屏風上繡著山間草木蒼蒼,白霧繚繞,一名白發老人俯身采藥的畫面,黑白水墨式樣,卻是栩栩如生。
重點都不是這些,而是屏風之后,一排排縱列的大柜子,粗略估計每個都有七八米高,柜子延伸到了屋子深處,寬度暫時還看不出來。
咋一看,我還以為到了大型圖書館。
“小函,南苑有多少間這樣的藥房?”
“南苑藥房共計二十二間,分別為天干十間,地支十二間。天干乃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而地支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我們現在進的便是天干甲字一號樓。”
“嘖嘖!”放眼望去,還是感慨萬千,蕭家搞皇城藥材壟斷呢,二十二間這樣的藥房!
“三小姐,有什么好驚訝的嗎?這些事情,不都是以往您告訴奴婢的?”
我連忙合上張得老大的嘴,打了兩聲哈哈敷衍了過去。一邊舉高了燈籠,不禁暗呼:乖乖的,這么多間這么多柜子,要怎么找一味藥?
“三小姐,奴婢的娘需要的丹藥名為‘三魁’,三字有三劃,按照府里藥材分類的規矩,應該就在甲字一號樓第三列柜子的末尾。”
這回,換我呆呆的望著小函,這蕭府,還發明了先進的檔案管理法?
“三小姐?”
“噢,你就在外邊守著,我進去找。”
留下小函把風,我躡手躡腳的到了第三排柜子旁,決定從最尾巴找起。我想,小函之所以說“三魁”在末尾處,想必是和“魁”字比劃多有關。
果然,昏黃的燭光下,我很快找到了注明“三魁”的那個抽屜,可讓我頭疼的是,那個抽屜擺得老高,在四米高左右的位置,就算我是姚明也夠不著。
我郁悶的從走道穿出,到了櫥柜旁側,再轉進另外幾排,找來找去,還是沒發現有樓梯之類的工具,那這藥要怎么取?
突然,隨意扶著櫥壁的手察覺到凹凸不平的觸感,我拿起燈籠仔細一瞧,柜子旁側有兩排大小一致的圓形凸起,好像按鈕。
按鈕?
我靈機一動按下一個,果然聽到了“呼”的一聲,有個柜子冒了出來,我又拭了拭其他幾個,慢慢弄懂了這些按鈕的規律作用,更是佩服這些柜子發明者的智商,相對于這個時代,設計出這些機關,實在太高明了。
“吔!好了!”
我連續按了三下左邊第一個按鈕,再按了兩下右邊最底下的一個按鈕,那個標著“三魁”的抽屜就自己抽出,沿著中間的一道溝塹緩緩滑下,我連忙取了一大包,快步給門口把風的小函送去。
心里唏噓不已,這蕭家,真是給我太多意外了。
“三小姐?”
“藥到手了,我弄了好多,應該夠你媽媽吃很久了!”
“我媽媽?”
“哦,就是你娘啊。好了,我們快離開這里,省得被人發現。”
“哦。”
拉著有些呆滯的小函走了幾步,我突然想起那柜子還沒還原到原處,萬一被人發現,根據藥材很容易查出小函。
“糟糕!”
“怎么了?”
“我得再進去一趟,那柜子沒放回去。”
“唰唰!”
“什么聲音?”
小函正要說什么,突然傳來一陣“唰唰”的聲響,我和小函大眼瞪小眼,均是一愣。
“你先從北苑回紫竹院,我進去把柜子放回去。”
“可是——”
“別可是了!我們總不能因為這點兒疏失功虧一簣吧?就算是有人來了,好歹我也是個主子,只要我死不認賬,也不會有什么事的,難道你不要娘了?”
小函猛的一怔,用力咬咬唇,紅著眼眶快步朝大門口跑去,我側耳聽了聽,似乎“唰唰”的響聲又沒了,四下張望了下,也沒發現什么異常。
沒事的沒事的!
我深吸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再次打開甲字一號樓的門,拎著燈籠慢慢走進去。
“嗚!”
突如其來的一聲怪叫,幾乎把我的膽嚇破,我的內臟頃刻間產生了失重效應,抖索著重重沉下,手隨之一顫,連燈籠都沒抓住。
順著燈籠滾去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雪白的球狀體。
“白貓!”
我忍不住大喊,居然是陵墓里那只傲慢的肥貓,大喇喇的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可是它怎么會在這里?
猛然間,脊梁骨沁涼,之前蕭之蒿叫它“雪央”,那么它應是他的寵物,而它現在出現在這里,難道,難道蕭之蒿也——
頓時毛骨悚然!
果不其然,在紅木柜的另一端,慵懶而閑雅的倚著櫥壁的頎長身影,正是蕭之蒿,他手里把玩著一串鑰匙,發出“嗑楞嗑呤”的聲響,我連忙抽手摸摸腰部,要死!
方才一緊張,我進門時連鑰匙都忘記拔下了,這下恐怕全都露餡了。
微弱的光線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自己心跳快得驚人,完全控制不住。
一時間,寂然無聲,默然相望。
“嗚嗚!”
白貓沉不住寂靜,要死要活的狠狠白了我一眼,然后飛快的竄到了蕭之蒿的腳邊,討好似的蹭了蹭他的衣角。
蕭之蒿輕笑了聲,緩步朝我走來。
他的靠近,讓我覺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弄得我呼吸極其困難。
“芩兒,你現在為了個微不足道的下人,都不惜以身試‘偷’了?”
我不敢抬頭,不得不承認,我很怕他,是一種由內而生的恐懼。
突然,蕭之蒿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額頭,指腹慢慢下滑,溫柔的描畫著我的眉,一點一點的,挑戰著我的承受力。
我越發緊張,終于不知所措的后退了好幾步,好一會兒才穩住了身體的平衡。
“你在怕我?還是說,是在埋怨大哥?”
“我——”
“末了,你若明白大哥,就不該因此生氣。雖然此奴婢是父親精挑細選來服侍你的,可人心難測,保不準有了二心,大哥此舉,不是助你收服人心嗎?”
不禁一愣,蕭之蒿的意思是,他是有意在紫竹院下令重罰小函,然后給我機會扮好人?現在在南苑,依舊是他有意縱容,好讓我有機會以身犯險,在小函面前刻畫一個偉大的三小姐形象?
難怪南苑今夜沒有一個守衛,這根本就是蕭之蒿的安排,他早就料到了我的伎倆!
“對了,芩兒方才喚雪央‘白貓’?赫赫,它,可是南朝最名貴的雪狐了。”
我本能的望向正怒目以視的雪央,還是覺得它更像只肥貓。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蕭之蒿,他憐愛的神情很讓人迷惑。在他深情的注視下,我整個人就好像漂浮在云上,愜意,溫存。
可怕只怕,他表面上對我疼愛有加,暗地里卻將我折磨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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