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著木盆走在木板搭制的走廊上,步伐格外的輕盈,臉上的燒熱還沒有褪去,而且我能想象到此刻自己臉上掛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θ莸哪印?/p>
就在剛剛,他真誠的握著我的手請求我留在他身邊,是那么的溫柔,那么的深情。
雖然在千鈞一發(fā)的關(guān)頭,我迫于矜持和顧慮還是狼狽的逃走了,可我明白自己的心已經(jīng)動搖了,甚至可以說已經(jīng)繳械投降答應(yīng)了。
想想方才,又忍不住笑彎了眉梢,樂開了花。
“我,我去打水!”
就這樣,頭也不回的沖出了屋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我嚇到。
而且我出來了這么久,他會不會懷疑我打水把自個兒打到井里去了?又或者說他可能已經(jīng)等得倦了,睡了。
“埋伏在別院的刺殺之人呢?”
我正要敲門的手頓時滯在半空,蕭之蒿在和誰說話?刺殺?
“公子,人都已不見,而且屬下也未曾見到皇上。待屬下趕到,李總管早已安排皇宮侍衛(wèi)將皇上送入馬車,說是隨車帶了御醫(yī),這會子要趕回皇宮取藥。”
“哦?”
“對了,屬下看到湖心亭里有血跡——還不少。”
“李瑯情緒如何?”
“屬下留意了下,李總管看起來很慌張,很不安,和平時的沉穩(wěn)簡直判若兩人。”
“恩,那就是說——皇上無恙,或者是僅僅受了輕傷。”光是聽著那聲裁斷,就能感受到說話之人滿腹的心機與精明。
“鏗!”
好死不死的,我身子僵得太緊小腿肚子突然就抽筋了,我一疼便崴了下腳,一不小心手上的盆輕微的撞上了門窗,我全身發(fā)涼,想走卻邁不動腳丫子。
“什么人!”
機敏如屋里的那兩位大爺,我現(xiàn)在就是飛也飛不出他們的手掌心了,我咬了咬牙,勉強鎮(zhèn)定的掰直了腰板子站在門口。
“吱!”
門立刻就開了,眼前一黑就是一掌掃來,掌風(fēng)老早就鋪面來了,我暗呼不好,人就給劈出去好幾米遠(yuǎn),痛得我連呻訡都喊不出聲。
余光中,瞥見那只砸裂了的木盆,還有滿地狼藉的水。
“三小姐?”
漣昇見是我,先是愕然,隨即反應(yīng)過來扶我,我這才咿咿嗚嗚的喊了幾聲疼,用手撐著差點被打折了的腰。
突然想起什么,我心中的那股小宇宙又噗嗤噗嗤的燃起,我瞇了瞇眼,恨恨的沖了進(jìn)去,開口就喊:“蕭之蒿,你還有沒有人性,居然連個無辜的孩子都不放過!”
蕭之蒿什么也沒再說,只閉目養(yǎng)神,又似乎在沉思什么,臉平靜得仿若一掬柔柔的月亮。
“就算你巴望著爬上那張龍椅,也犯不著趕盡殺絕吧?他還是個孩子,而且他心里還認(rèn)為你是世上對他最好的人,這樣你怎么還忍心下得去手?”我心疼小龍,一想到蕭之蒿居然真的派刺客去殺小龍,就控制不住心頭的氣憤。
“三小姐,你錯怪公子了。”漣昇見狀,有點挫敗的看著我嘆了口氣。
我錯怪他了?
我不禁頓了頓,重新?lián)Q上探尋的眼神看著他,也暗自期待他會告訴我是我猜錯了。
“他既是皇帝,就永遠(yuǎn)不能當(dāng)做孩子來看待。”驀然,蕭之蒿淡淡的說。
他雖然纏綿病榻,看似溫潤無害,可掩蓋不住那股凌厲的陰謀詭計,刀光劍影,似乎隨時都能夠在一夕間決斷殺伐,操控生死。
“你若是心疼他,又何苦來這一遭?”
我怔怔的看著他那張冷漠的臉,全身都沁著冷意,因為過度激動,額頭上的青筋繃得死緊,我用力的咬了咬唇,還是開了口:“你真的是無藥可救!”
說完,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我沒有辦法接受蕭之蒿對一個孩子下殺手的舉動,難道權(quán)位江山真的有那么重要嗎?重要到不惜泯滅了良知和人性?
只覺得心很亂,什么都不想再想,可又控制不住自己。明知他是一劑猛藥,能讓我永遠(yuǎn)都舍不得放手,可他的所作所為卻讓我寒心徹骨,更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面對他,因為每多一分多一秒的接近,就會換來更多的傷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蕭之蒿,聰明如你,真的看不出我對你的感情?為什么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傷我!
心里的怨恨翻江倒海,失魂落魄的,我也不知道在空落落的草地上游蕩了多久,亦不知何時繞進(jìn)了柳樹林里,走得累了,軟綿綿的就近倚靠著一株柳樹半坐著,靜靜的仰視著夜空,月色不見半分,襯得我的內(nèi)心更加陰郁。
“丫頭呢?”
“我也不知。”
突然從不遠(yuǎn)處飄來細(xì)細(xì)的說話聲,我不禁僵直了身子,提起十二分的神去聽個一二。
“之蒿啊,不是我說你,芩丫頭她現(xiàn)在受不得刺激,你作甚非要惹她生氣呢?”
“老爺子,你要是真想給孫兒定個罪名,無需拿這么粗淺的借口,更無需大老遠(yuǎn)來柳城一趟。此前,你說她需要好話去哄,否則她會選擇一走了之,孫兒便按您老的吩咐開口挽留。她這回慪氣,孫兒亦不知是哪里又做錯了。”
“你——你就知道嘴硬,若是她真的走了,你莫后悔!”蕭老頭跺了跺腳,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您擔(dān)心她要走,可憑蕭家如今的實力,若是不想放她離開,天地間又有哪里可供她藏身?”
“誒!這一回她要是鐵了心要走,你還真的就攔不住她。”蕭老頭深深的嘆了口氣,也抬頭望向天空。
“就算如此,我已低頭示弱,也開了口挽留,可她終歸是在外頭混了這么段時間,也精明了一些,她自以為聰明不愿意相信我,枉費我的苦心,我也沒有辦法。”
“你少在我面前裝糊涂,你若是真不在乎她,作什么要偷偷在我配的藥里加了一劑方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不就是要她記得你,心里只你一個才甘心嗎?”
“不,我只是不想她過得太舒服,忘了痛。”
“你!”蕭老頭氣得說不出話來,搓著手指頭大聲的哼氣。
背光處得蕭之蒿沒有再說話,我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可我已經(jīng)無法承受自己所受的連番打擊。
原來蕭之蒿突然溫柔脈脈的挽留我,不是因為他真心實意希望我留下,只是緣于蕭家太老爺?shù)囊螅秃孟癞?dāng)初蕭平笙對陸如煙一樣。真正讓我氣憤的是,他隨隨便便的一句話一個笑容,就能讓我輸個一敗涂地,我竟然愚蠢的都相信了。
非但如此,我之所以越來越經(jīng)常受蕭之芩記憶的折磨,也歸功于他的算計。
此時此刻,無以復(fù)加的痛,還有無盡的恥,終于讓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心狠手辣。
我絕望的癱坐在草地上,緊緊的握住拳頭,柔嫩的青草頓時揉碎在掌心,抹出黏黏的綠液。
“你何苦這般折磨她,折磨你自己呢!”
最終,蕭老頭無奈的連連搖頭,嘆著氣走了,似乎也不想再看到蕭之蒿此刻冷漠孤傲的模樣。
我直直的瞪著他站立的方向,感覺到黑影朝我在的方向轉(zhuǎn)了過來,我心上有些懼怕,是這些柳枝沒有掩藏好我的行蹤嗎?可要我在這樣狼狽不堪的情況下面對他,比死還痛苦!
然,他只靜靜的站了會兒,便轉(zhuǎn)身離開,一步一步,慢慢的淡出了我的視線。
也許不是他走遠(yuǎn)了,只是我的眼淚太過泛濫,早已讓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為什么,為什么非要逼我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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