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芩。”
我猝然抬頭,心猛的懸在半空,一下一下敲出的響聲回蕩在靈魂深處。
“楚——寒珺?”
“是我。”他從背光處走出來,長身玉立,那雙鳳眸愈加凌厲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你瘋了!”我手掌用力摳住門上的橫木,硬撐起了自己,踉蹌的走向他,幾乎是用整個身體將他推扭進(jìn)了內(nèi)室。
這里是金華的城主府中,也是他最大的敵人蕭之蒿的地盤,他身為南朝的王爺居然就這么來了,這不是不要命了是什么?
“我不是有意來破壞你的生活,只是小龍病重,太醫(yī)說沒有幾天了?!背B深深的望著我,那么的專注,好像要從我的外表中看出靈魂所在一樣:“他最后的愿望,是見你一面?!?/p>
我踉蹌幾步失重栽倒,狠狠的撞上了旁側(cè)的一排木椅,幾乎要散架,疼得發(fā)不出聲。
“之芩!你,你怎么了?”楚寒珺沒有料到我會是這樣,慌忙將我拽起,卻因?yàn)樽ё×艘粋€疲軟無力的皮包骨頭而皺緊了眉頭。
“你怎么成了這樣?”
我尷尬的笑笑,看到他反應(yīng)那么劇烈倒是讓我覺得不好意思了:“不就虛弱點(diǎn)嘛,又沒什么關(guān)系?!?/p>
“你老實(shí)告訴我,是不是他不曾好好待你?”
我默然,連我自己都揣摩不出蕭之蒿對我到底是好是壞,有時候覺得他是在乎我的,可更多時候又覺得他只是來了興致,隨意花點(diǎn)心思逗逗我而已。
“之芩,我百般退讓成全,他就是這樣對你的?”楚寒珺異常的憤怒,他抓著我的手臂,說話語氣很不好。
“噓!小心被人聽到?!蔽疫B忙低聲安撫他:“我沒事,你不要因此生氣了,不值得?!?/p>
“只要與你有關(guān),什么都值得?!彼?fù)氣扭過頭,固執(zhí)的說。
我微微失神,心里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可是我又能彌補(bǔ)什么呢?
在他們刀光劍影的江山里,我什么也做不了!
“對了,你怎么找到這兒來了呢?”生硬的扯開了話題。
“他如今稱帝,很多事便沒有那么多的忌諱隱秘了,要認(rèn)出他就是詐死的蕭之蒿并不難。更何況——天下間能夠讓華容自愿舍棄皇族華貴的人也只有他。當(dāng)初華容離開皇宮時,我便曾懷疑過他對你不好,不然怎么會招惹其他女人?沒想到——真是如此!”
“小龍?jiān)趺赐蝗痪筒≈亓耍俊币惶岬匠A容,我了然,心上暗自不快。
楚寒珺微微閉上眼眸低低的嘆息,難掩漫天沒海的傷痛:“他本來只是個孩子,是我這個做皇叔的為了國之大業(yè),硬逼他走到了如今這一步?!?/p>
我默然無言,超出年齡,費(fèi)盡了心機(jī),榨干了精力,他終究是折了壽命。
“小龍說他唯一愧對的人是你,當(dāng)初為了陷蕭之蒿于不忠不義他利用了你,所以他想親口跟你說聲對不起。我既然誤了他一生,就必定要滿足他最后的愿望。”
我覺得楚寒珺此時看起來很無奈也很蒼涼,可我心里也是如此。知道得越多,我就越是茫然不安。我不希望當(dāng)初是蕭之蒿設(shè)了陷阱,但我同樣不希望是小小年紀(jì)的楚子龍利用了我。
可是世事難兩全,總要有一方讓自己失望,悵然。
再回過神,漠然頷首:“如果我同意,你能帶我離開這里嗎?”
“你想離開我自然辦得到。”
“這里的確沒有值得我留下的所在了,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我便隨你走?!?/p>
“和以前一樣,別說一個,就是十個百個我也會答應(yīng)你?!背B認(rèn)真的看著我,眼眸里有著不甘和執(zhí)狂,深深的刺痛了我的雙眼。
“除了去見小龍,你不能干涉限制我任何的自由。”
“好。”
即便是這么不講理的條件,楚寒珺也絲毫未曾猶豫,我牽強(qiáng)的笑了笑,和他達(dá)成了一致。
在我心里,這個地方已經(jīng)被掏空,一點(diǎn)東西也沒有留下。我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堅(jiān)強(qiáng),十分的害怕面對蕭之蒿娶其他女人,更怕一無所有,除了唉聲嘆氣為自己叫屈之外,什么也改變不了的命運(yùn)。
我也不管將來會去哪里,但是我就是不要留在這個地方。更何況蕭老頭就在南朝,我回家的希望還是有的。可又想起,當(dāng)初我為了逃離南朝皇宮與何陌然結(jié)伴同行,結(jié)果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原地,我只能巴望著楚寒珺帶我回到南朝。
驟然,一陣特別的禮樂傳來,我脊梁一僵,頓時涼颼颼的。
這是蕭之蒿登基時禮部準(zhǔn)備的四海升平之和樂,之前蕭之蒿在這里休息時,曾排練過一次。此曲氣勢恢宏,喜慶而不俗。
楚寒珺亦是一愣,四目相視:立刻躲起來!
隨即,楚寒珺閃身隱入了我身后的屏風(fēng)之內(nèi),幾乎同時那道門被人從外推開。
“芩兒?!?/p>
掌燈舉幡的侍女太監(jiān)次第退開,我驀然怔住,死死的瞪著深情款款憑欄而立的蕭之蒿。
他一身墨黑金邊黃袍,金冠玉帶。只是簡單的笑,我?guī)缀跻詾樗钦嫘脑诟吲d了。而他身后一堆的宮女太監(jiān),捧著數(shù)之不盡的賞賜恩典,金光燦燦,灼而華華。
一陣寒意飄來,我挑眉一望,幾名華服美人正厭惡無比的盯著我,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我不禁為她們感到悲哀,難道她們不知道和一個帝王談情說愛,那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之芩妹妹,見了皇上,還不趕緊行叩拜之禮?”莫瀟瀟見我呆在那兒,便一副熱心腸的提醒我,楚華容則是不屑的哼了聲。
就在莫瀟瀟走近我的那一瞬間,楚寒珺從屏風(fēng)后閃身而出,將匕首架在了莫瀟瀟的脖子上,嚇得莫美人花容失色。
“有刺客!”宮女太監(jiān)頓時驚叫連連,擠到一團(tuán)。
“珺王爺,多日不見,別來無恙??!”蕭之蒿絲毫未見慌色,鎮(zhèn)定而無謂的說。
“蕭之蒿——不,應(yīng)該稱你為夏子陵。今日,只要你放我們走,我絕不傷害這個女人?!?/p>
“我們?你指的難不成是你——還有我的好妹妹?”蕭之蒿翛然撇向我,我一驚,眼神躲閃,竟不敢直視他凌厲的視線。
“不論你到底與她是何關(guān)系,可她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選擇的自由!”
“珺王爺言之有理,只要她愿意跟你走,我絕不阻攔。”蕭之蒿自信滿滿,他深深的以為掌控著我的一切。
“之芩?”楚寒珺低聲喚道,我心虛得厲害,可又明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關(guān)鍵時刻,絕不可以再遲疑不定,咬咬牙說:“我——自愿離開?!?/p>
整個過程我都不敢抬頭,生怕一觸及蕭之蒿的視線就退卻,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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