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而過,村子里狼煙四起,村民們逃的逃,死的死,觸目所見,一片空曠。葉海特族人最后的根據地竟然也被天火破壞殆盡。這幾天所見所聞,全是蛇人叛亂,天君平叛,魔君出世的事情。難道南疆真的要再起戰亂了么?
自從帝姬白素離開,紅鳶便帶著流蘇和甘藍,由德望重護衛著,向昆侖山行進。甘藍和德望重嫌流蘇和紅鳶走得慢,一直走在前面。走著走著,竟然將流蘇他們落下半里路。
一聲尖銳的尖叫忽然響起,那竟然是甘藍的尖叫!紅鳶眉頭一皺,拉著流蘇的小手狂奔。
前面是一間草屋。
“姐姐!你在叫什么?會嚇死人的!”流蘇嚇得小臉慘白,還以為姐姐遇到妖怪了呢。原來甘藍只是靜靜站在茅屋門口,身子劇烈顫抖。她的側臉臉色凝重,嘴唇都在瑟瑟發抖。當然,這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生氣。甘藍似乎看到了什么讓她特別生氣的事情。德望重走上前去,拉了拉甘藍的衣袖:“大公主……”忽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愣了片刻后,德望重彎下腰,重重嘔吐起來。
“嘔啊!”
“你們這是怎么了,那邊發生什么啦?”流蘇就是一個好奇寶寶,正要走過去,紅鳶卻按住她的肩膀:“流蘇,不準過去。”話畢,她自己倒是走上前去,只見屋內地上躺著一具尸體,血流成海,而尸體的胸口破出一個幽深的大洞,心臟已被掏去。
那切開胸膛的手法來看,應該是修煉成尖利爪牙的大型動物。
紅鳶仰起頭,看了看天空,只見遠處的石山深處黝黑如墨,似乎凝著一團強烈的妖氣。自從暗噬魔君出世,妖孽們便從九幽城跑出禍害蒼生了。這個人,分明是被妖精殺害。
德望重把酸水都吐了出來,掐指一算,冷笑一聲,道:“我還以為是什么東西!原來只是一只三尾火狐!道行不深。紅鳶姑姑,我們一定能把那禍害人的東西拿下。”
人也有修真成仙的,而他們這一行都是修仙之人,拿下個小狐貍精,絕對不在話下。看到這人死亡的慘象,大家都義憤填膺,恨不得將那狐貍精碎尸萬段。
接下來,幾個人便分組分頭去尋找那個三尾狐貍精。流蘇本來和德望重一組,可是德望重被狐妖氣壞了,很不得逮住那狐貍精扒了牠的皮,身子一掠,便消失了蹤影。流蘇只好尋著他的氣味,一路跟過去。
下午時分,太陽被厚厚的云層遮住,只余下細微的光亮照耀著靜謐的石山。
一個火紅的嬌小女孩身影一閃,出現在叢林深處。片刻,化為一只三條尾巴的火紅狐貍。
流蘇神色一凜,天,得來全不費功夫,那不就是一只能化成人形的三尾火狐么?!
三尾火狐似乎受了重傷,脊背上的皮毛血跡斑斑,一瘸一拐竟然拐進了一個幽深的山洞。
山洞內熱氣彌漫,隱隱透著灼紅的光芒,滾滾熱浪襲來,流蘇步伐一頓,臉頰被熱氣熏得好疼。
里面不知深淺,幽深莫測,自己能進去么?可是那火光明明滅滅,繾綣著難以理解的神秘,流蘇忽然生出一種被掏空的崩潰感,吸引著她向前。流蘇心一橫,還是慢慢地走了進去。
洞內道路斜斜向下,流蘇扶著石壁,慢慢地向下走去,熱浪一波一波地襲來,流蘇喉嚨有點發干,雪白的小臉被熱氣熏得通紅,一雙鐘靈毓秀的雙瞳,卻細細瞇著,毫無懼色。
自從出生,因為有著一半神血,所有妖物都近不得她的身。所以,她并不覺得一個人深入幽穴有什么可怕的。
忽然,前方幽深的黑暗里,只聽見簌簌的響動,一只三尾火狐正站在拐角的地方看著她,一雙滴溜溜圓的眼睛,充滿了警戒。
流蘇抿緊唇,從包子頭上取下一只白玉發簪,那發簪通透如水,名叫如意簪,是紅鳶姑姑贈與她的法器。
三尾火狐看到流蘇祭出法器,眼睛閃過一絲狠厲,嗖地一聲,便朝流蘇撲過來。
流蘇雙手舉起,如意簪發出瑩潤的光芒,而流蘇光潔的額心現出一排火紅太乙神名,那一排火紅字符在空氣中輕柔浮動,下一刻,便嗖地一聲化為氣罩,朝著三尾火狐拍擊而去。
砰地一聲巨響,太乙神名的氣罩將三尾火狐拍到地面。三尾火狐在地上翻了一個滾,嘴角流出一道濃黑的鮮血。牠試圖站起來,可是剛站起來就跌倒,看來傷的很厲害。流蘇收回法器,走上前去,正要將三尾火狐撿起,突然,那三尾火狐四條蹄子擺動,向洞穴更深處跑去。
流蘇輕蔑一笑,這小狐貍真堅強,明明傷的都爬不動了,還要逃跑,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流蘇跟著三尾火狐向著洞穴深處走去。忽然,遙遠的地方傳來隱隱的人聲。
只聽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虛弱無力道:“哥哥,這里不安全了。有許多葉海特人闖了進來,剛才一個綠衣的女孩帶著一個女人將我打回原形。我好不容易逃回洞里,突然又來了一個白色衣服的死丫頭將我打成了重傷。哥哥,我沒有招惹葉海特族。他們為什么都來害我?”
半晌,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聲線抑制不住地心疼:“沒人可以隨便傷害你。告訴我,你哪里疼?這里,還是這里?”
女孩低聲哭泣起來,聲音卻越發地無力:“哥哥,秀秀渾身疼。秀秀是不是要死了?”
北玥連城緊緊抱著秀秀,紫色衣服因為染上了太多鮮血而現出濃黑的顏色。他狹長的眼睛倏然睜開,看向前方未知的虛空,深邃的眼底幽深如深潭,透著駭人的寒冷。
他看不見了,但是他的心能感受到秀秀的疼痛。此刻,秀秀嬌小的身子蜷縮在他懷里劇烈發抖,過了一會兒,她不再發抖,而是從頭到腳開始痙攣,鮮血從女孩嘴里滾滾流出來,不斷地流,好像永遠流不盡似的。
她的身體漸漸沒有了溫度,最后,停止了呼吸。
片刻,女孩變成了一只火紅的小狐貍。
小狐貍死去了,四肢僵硬,眼睛睜開,死不瞑目的樣子。
一直陪伴著他的玩伴,他最寵愛的婢女,竟然就這么香消玉殞?!
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流出。
他的心,也似乎再沒有了溫度。
心很痛,臉色卻依舊波瀾不驚,只是他猛地扭過頭,看向甬道深處,漆黑的眼睛無神,但是蒼白的臉頰卻劃過一抹驚魂的冷笑。
那走過來的女孩子,便是傷害秀秀的人么?
不管她是誰,從今以后,都是他北玥連城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惜他眼睛受到重創,剛從真身恢復成人型,手無縛雞之力。北玥連城雙手緊緊抱著三尾火狐,走到懸崖邊。懸崖下翻騰著金色的火焰。這里便是連接九幽城的火焰海。聽說跳進火焰海,將肉體貢獻給暗噬之神,下一輩子就能一生無憂。
妖的這一生太漫長了,傷別離,患憂苦,漫無目的地活著,不知道何時才能解脫。
跳進火焰海,或許就是最好的歸宿!
北玥連城雙手舉起,手指一松,三尾火狐便從他手心滑落。
火紅色的身影,漸漸下落,最終被鮮紅的火焰吞噬。而他,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流蘇循著聲音,走出甬道,只見一個紫色衣服的俊美少年正靜靜站在懸崖峭壁的一端。少年臉色蒼白,五官清美地過分,線條流暢的肌理甚至比女孩還好看幾分。此刻,他的眉間微微皺著,似乎凝結著巨大的痛苦。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卻暗淡無光。天啊,流蘇這才發現,他,他這樣好看的男孩子,竟然是個瞎子。
流蘇心底生出淺淺的同情,怔怔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收起心底的漣漪,大聲問道:“小哥哥,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只三尾火狐從這里經過?”
少年臉色盡是冷漠,并不回答。流蘇有點兒尷尬,心道壞了,他是個瞎子,如何能看到?他一定生氣了。不如去追擊三尾火狐吧。
流蘇正想著到洞穴更深處追擊三尾火狐,卻只見那個少年從懸崖邊走回來,向洞外走去。
“喂,你,你怎么可以不理人呢?別告訴我你是妖精變的!”流蘇不服氣地喊道。
少年忽然在她身邊停住,微微側過臉,輕輕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處?”
流蘇抿嘴不答。
那少年冷笑一聲,并不再過問,而是一直向洞外走去。
流蘇不知道怎的,脫口而出:“慕云流蘇。我要去昆侖安家。”
少年身子微頓,半晌,他忽然大笑,大笑最后發展成為冷笑,一字一字地說道:“慕云流蘇是么?請你等著我們長大成年,我以后一定會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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