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絕對的公平與冷酷的。盡管這世上突然逝去一萬多條生命,還是一樣照常地美好著,山明水綠,鳥語花香。
“陸家被滅的消息,恐怕很快就會傳到白家去吧。你說,他們會不會主動出擊?”秦夏很難得地主動和云自寒攀談,雖然內容不怎么令人高興。
“遲早會知道的。”云自寒不以為意,“白家的屏障,谷主不知道嗎?”
“是哦。”秦夏隨意答著,“那么……你準備馬上進軍藍家?”
“這一次,麻煩谷主要真的出點力了。”云自寒說道,“藍家所擅長的,正是使毒,所以谷主,你需要提供大量解藥。”
“中了毒再解也需要一個恢復過程。”秦夏皺著眉思考,面對共同的敵人,她也是認真的,“要不這樣吧,我先回去藥谷研究一陣子,爭取把解藥改良。”
“時間?”云自寒問。
“半個月。”秦夏答道。
“好。”云自寒答應著,沒有多說話,閉目養神去了。
秦夏乘著馬車,向藥谷方向駛去,車行了三四天,就到了。一樣的松林翠竹,云霧繚繞,讓她倍感親切。
其實把【冷玉】給云自寒,她心里也是有一絲愧疚的,可她練得功夫偏偏就那么邪門,像是抽井水的時候,非要灌點引水進去一樣,要想提高,必須先吸取一些他人的功力。她總不可能去吸藍朔的功力吧?雖然他愿意。
秦夏這么安慰自己,還是覺得不安得很。
“你回來了。”迎面走來的,是藍朔,一陣子沒見,他還是老樣子,冷著一張臉,偶爾看到她的時候笑一笑,勉強有點溫和的光。
“是啊。”秦夏答應著,隨他走了進去,“那小子呢?怎么樣了?”
“還在修煉。”藍朔答道。
“你呢?”秦夏又問。
“……還沒突破。”藍朔道,語氣里略微有點歉意。他的武功也是劍走偏門,殺傷力大,對自身的傷害更大。這種武功,被稱為【血祭】,足見它有多么恐怖。本來,秦夏是不愿讓他練的;但是他自己卻一直堅持要練。
“還好。”藍朔簡短地答著,不愿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我真是個壞人啊。”秦夏說,“藍朔,我把【冷玉】給云自寒了。”
“你……給他了?”藍朔略微驚訝一下,隨即又是釋然,“你終于……狠下心了。”
“難不成我把它給你?”秦夏笑道,“我以前不是狠不下心……是遇見的人功力都不夠高。”
“你小心點。”藍朔沉聲道。
“那是自然。”秦夏揚眉笑道,接著想到云自寒,又黯然:“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卑鄙?”
“你并未傷他。”藍朔答道。
“算了,在你眼里,我估計做什么都是對的吧!”秦夏失笑,“有時候,我真的有點不清楚了……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不知道,就別去想了。”藍朔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緊皺的眉,像是她的心情,克制,但卻疑慮。
“對了。”秦夏覺得還是不要再提這些喪氣話的好,轉身笑道,“接下來要攻藍家了,我得去研究一下解藥。”
“秦夏。”藍朔突然鄭重地喊著她的名字,“這一次,我必須得去了。”
“你……”秦夏欲言又止。
藍家,正是藍朔母親所在的家族。父親另娶他人后,他就一直隨母親過,把母親視為最親的人,誰曾料想,藍家看中了他特殊的體質,要他為家族做藥人,試毒。而他的母親,一直對他溫言細語的母親,又在此時有了小兒子,有了新的精神寄托,便在家族的教唆下逼他就范!
藍朔還記得那個火光漫天的晚上,滿山的人,拿著火把,追殺他。而他卷縮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傷口還留著下血,嘶啦啦地疼。
那不是別人!那是他最親最親的親人!他們之間留著相同的血液!但是他們還是毫不留情地搜羅著,像是野蠻的獸類,嘶吼著。
十歲的男孩,默默地流淚。他已經餓了,很餓很餓。以前每天這個時候,阿娘就會燒好了滿桌子的菜,大聲地喊:“小饞貓!開飯啰!”然后他就會屁顛屁顛地跑去娘親身邊,忙不迭地用筷子夾著菜,往嘴里送。有時候菜太燙了,他燙得手一抖,把菜夾掉了,娘親也不怪他,只是繼續笑瞇瞇地看著他。
“藍朔啊!你在哪?”熟悉的女聲打破了他的回憶,是阿娘。但是,他不敢再出去了。他還記得那一天,阿娘依舊溫和地笑著,告訴他:“小朔啊,家族里的長輩看中了你,要單獨訓練!”
他當時高興得一蹦三尺高!他終于可以學習厲害功夫了!以后變厲害了,就可以保護阿娘了!她永遠不會再受那些叔叔嬸嬸的氣了!
小孩子,就是那么單純,單純到可以為一件事,高興好久,好久。
但是,這些,回憶起來,只覺得越加諷刺而已。要不是他偷聽到族中長老的對話,現在,說不定就真成了藥人了。
小男孩獨自咀嚼著這些甜蜜的往事,甜蜜得,叫人心酸。
“藍朔!你還想往哪里逃!”突然,火光照到了他的身上,是族人!他們已經趕來了!小男孩惶恐地站起,就要逃跑,卻發現自己的腿僵住了!
四面八方的火光,向他包圍攏來,他本能地往后退,卻發現,根本無路可退。
“朔兒,過來吧,跟娘親回家。”溫暖慈祥的聲音,像是從天堂傳來的,在這漫天的火光,在這漆黑絕望的夜里,顯得格外動人。
藍朔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緩緩走去。
“真是無知啊,還要貪戀那點溫暖么。”黑暗中傳來遙遙一聲嘆息,藍朔猛地一下醒了!慌忙往后退去!那不是母親!母親不會害他!
果然,在離他幾步的地方,一柄泛著銀光的箭,插在地上。
“既然如此冥頑不靈,那就強取吧。”族長沉聲下令,在黑暗中,他的聲音,恍若鬼魅。
就要這么死了嗎?小男孩很困惑。
這么一大群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平時都笑得那么親切溫和,現在居然要親手殺了他嗎?
這是真的嗎?他還不怎么敢于相信。
包圍圈逐漸縮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放箭!記得加麻藥!這小子還有兩把刷子!”族長一聲令下,千萬只泛著銀光的冷箭朝藍朔射來!
他真的要死了!這么輕易!這么不堪一擊!
小小的少年站起身來,突然對著天空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咒語!只見他的身上的血管,突然變得透明了起來,他就像是無堅不摧的鋼鐵一樣,正面對著那些鋒利的箭,眼里泛著瘋狂的銀光!
我要死!也要先殺了你們再說!
小男孩單手一揮,那些箭就長了眼睛似的又向那些人飛去,一時間哀嚎遍山,血流成河!族人都瘋狂了:“殺了他!殺了這個孽種!”
小男孩笑著,一個勁兒地咳嗽,咳出觸目驚心的血絲。他已經不行了,這一招,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功力。不過,他也知足了。畢竟,殺了那么多討厭的人。
可是,他又有點不甘心。還有那么多討厭的人,還好好地活著呢。
可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小男孩笑著,緩緩倒下。那些族人,如分食的獸類般,興奮地靠近,準備收獲他們的勝利果實。
“那么多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清亮的聲音傳出來,眾人一驚,戒備地看著,卻發現只是一個年紀和小男孩相仿的小女孩,當下心里一松:“無關者出局!”。
“還真是,愚蠢得可以呢。”小女孩笑得宛若天使,只見她粗魯地踢了一腳小男孩,“起來!看仔細了!我今天只幫你殺了在場的人,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小男孩混混沌沌地睜開了眼,只見小女孩邪邪一笑,一排銀針便飛出了手心,眾人見狀,趕忙用自己的武器來遮擋,那銀針卻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繞一個彎,射進他們身體里!接二連三的慘叫,一群人紛紛倒下,最后,只剩下面色慘白的族長。
“我是該說你蠢呢,還是說你精明呢?”小女孩繞著他,走了一周,“也是了,追捕一個十歲的小男孩,確實只需要最弱的一支部隊就可以了,可是,你為什么又親自來呢?好奇怪呀。”
族長臉色更加灰暗,是他大意了,沒想到追捕一個藥人,居然出了這么大的紕漏。
“算了。”小女孩搖了搖頭,“看你這幅熊樣,我就懶得殺你了,走吧,你叫藍朔是不是?”小女孩說著,攙扶著小男孩走遠了,只剩下族長一個人留在原地,思索著這件詭異的事。
突然!他一拍大腿!這個女孩雖然厲害,但實力遠不及他!他剛才只是震撼于這女孩殺人的狠辣手法,怎么就忘了攻擊她!
正欲去追,卻發現,人早已走遠了。
藍朔從回憶中解脫出來,再次強調:“這次,我非去不可。”
“知道知道。”秦夏的態度像是在敷衍小孩子,“那七燈閣怎么辦?”
“那孩子已能處理日常事務。而且,我按你說的還研制了一種信號箭,有變故我們會即刻知曉。”藍朔顯然早已有準備,說得流暢得很。
“好吧。”秦夏談了一口氣,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執念的吧。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