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辰如墨。
一輪圓月掛在夜空冰涼凄美,淡淡的光暈印得漫天繁星無顏色。
伊竹佇立窗前,幾乎貪婪地望著滿月,這一幕就仿若曾經(jīng)幽谷中的凝赤,只不過,此刻她不再是女皇了而已。
“太后娘娘駕到~”
宦官尖銳地聲音從正門闖入,就算飄過庭院、掠過回廊,仍依舊不絕于耳。
伊竹淺笑,眸子中的光亮一閃即逝。
該來的,終于來了。
太后由嬤嬤扶著進門,余光打量,只見一席黑底金絲的鳳袍盡顯尊貴,儀態(tài)端莊風(fēng)韻猶存。,鬢前幾縷銀絲,一頂偌大的鬏髻來安置那無比精美的萬鳳發(fā)簪。
不得不說,這位太后即便今日年逾半百,卻依舊有著迷人的吸引力。
太后垂眸睨了一眼跪身之人,后,風(fēng)一般走到椅旁心疼地探視顏如秀,連連打量了數(shù)次,確認乖女無事后才略感安心。
回身落座于正位,啟口便是攝人心魂地威嚴:“哀家待你太寬厚了,是不是?”
顏如云猛地將頭再低一截,惶恐道:“兒臣知罪!”
太后從牙縫中擠出一絲冷哼,笑道:“哀家可不記得,我大燕皇宮何時有你這么一個兒臣。”
伊竹冷笑,這母女倆的套路可謂一模一樣,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顏如云被噎的一時無話,只能愈發(fā)地低下頭。
誰都不曾看到那眼角有淚滑過。
太后瞪了顏如云一眼,后冷冷地睨向伊竹,詢問道:“咆哮宮闈,刺殺公主,挑撥君臣之情,是個什么罪?”
庫嬤嬤躬身回:“回太后娘娘,論罪當誅九族,也可特事特辦,單以一人治罪。”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莞爾一抹冰凍三尺的冷笑,道:“今宰相之女犯下滔天大罪,傳哀家口諭,即刻拖此歹人行以仗泥之刑。”
伊竹低頭恭敬道:“太后娘娘三思,民女并沒犯以上三罪,望太后娘娘明斷是非,容民女一辯!”
太后眸色一凜,冷哼:“你是說哀家判錯了?”
伊竹肯定道:“是,太后娘娘判錯了!”
再這還無后位的燕國深宮,太后一邊獨大,顯然自己此刻的行徑有些不自量力,簡直是以卵擊石,但她卻有這個自信……
庫嬤嬤卻心道:太后想殺一個人還需要思考么?換句話說,太后完全有把握殺了這廝后不留分毫破綻,更能讓宰相說不出個一二三!
她自然比誰都了解主子,畢竟在宮里能走到今天的,不是智者就是愚者,顯然這位太后并不是后者。
庫嬤嬤冷聲道:“宰相之女再次侮辱皇室威嚴,四罪并罰,來人,拖出去行刑!”
顏如云大懼,一手死死地拽住伊竹,幾近哀求地看向太后。
這是她最后一個朋友,她不能再失去伊竹!
當奴才包抄時,伊竹不緩不慢道:“皇上,您還不出面主持公道嗎?”
太后聞言猛地起身,眸色驚恐地打量屋外。庫嬤嬤也慘白著一張臉出去尋了一圈,直到進門后搖搖頭,太后這才放心下來,只以為是那丫頭嚇傻了說胡話!
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不了解么,烈兒自小對這個野種嗤之以鼻,甭說來這云水宮,便是自小到大也沒見過她幾次,思緒到此,她徹底安下心來。
一雙峨眉猛然一緊,對著奴才狠狠一揮手!
拿哀家的兒子嚇唬哀家,把你打成爛泥已解不了哀家的這口氣了,哀家定要讓你的尸骨被蠅蟲咬噬,連骨頭渣都不剩!
暗處人不由深深吃驚,他實是想不出她是如何發(fā)現(xiàn)自己的,論自己的內(nèi)息,只要他想遁形,便是一只狗在身前都未必能發(fā)現(xiàn)得了他!
本是想看她如何對付母后,沒想到啊沒想到,她的王牌居然就是自己。
想歸想,還是閃身入了門,臉上掛著平時的淡然,恭敬道:“給母后請安。”
一時,太后的表情精彩極了,伊竹以找不出任何詞語形容此刻的太后,論世間誰能把驚,柔,怒,恨、揉成一個表情展露出來?
唯有燕國太后!
不過也只是一瞬精彩,太后不愧是個老油條,轉(zhuǎn)眸便是莞爾一笑:“皇帝怎有空過來,快來坐吧。”
話畢,她親和地看著伊竹,心里都快很碎了她!
十八年來,每一天她都努力裝出一副慈母摸樣,為的就是皇帝有樣學(xué)樣,長大好得先帝愛寵,皇帝也不負所望終于龍臨天下,雙人這慈母孝兒的形象已然全國盡知,這個臭丫頭,竟一夕,竟一夕毀了她十八年的努力!
顏如烈明知故問:“這怎么這么熱鬧?”
太后一笑道:“哎~這都是一些瑣事,皇帝不必費心。”后關(guān)切道:“哀家聽聞楚國的太子近日要來,皇帝還是處理政務(wù)要緊。”
顏如烈抿了一口茶,無視那明顯的逐客令道:“咆哮宮闈,刺殺公主,離間君臣感情外加質(zhì)疑皇室,這要是小事,那楚國太子的來訪就不值一提了。”
伊竹不失時道:“民女求皇上還民女一個清白!”
話畢不由自嘲,自己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二娘那套清白公道了?
顏如云也立刻哀求道:“皇兄明察,這事確不是竹兒的過錯,如若非要懲罰,還請皇兄懲罰云兒一人!”
伊竹瞪了眼顏如云,若不是介于場合,她真的很想抽她一下!說什么不好偏偏說責罰?這話一脫口,就算是有理的事也變成沒理了!
顏如云瞧那冷漠的眸子只覺內(nèi)心悲傷,為何,為何竹兒會以這種目光看自己。
顏如烈本就是來看戲的,他是真的好奇,這丫頭除了臉蛋變好了,那腦子好沒好!于是大手一揮,笑道:“容你一辯!”
太后不滿道:“這……”
伊竹自然不給太后任何機會回絕,太后確實很大,可再大也大不過皇帝,她笑著打斷道:“第一罪,咆哮宮闈,當時民女一進門,只聽四公主當眾辱罵九公主,字眼之犀利讓民女望塵莫及,至于民女有無咆哮宮闈,有耳朵的人都能作證,皇上您也可以為民女作證。”
顏如烈斷蔥般的玉指輕敲桌面,眸子中散著一抹莫名的情緒,心道:不錯,真不錯,一句話就將四妹貶的一無是處,還把自己參與進來,并且還是那最要命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