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中誰此話相逢，千萬休夸陌上蓬。夜讀不知星月隱，一襟窗畔挹春風。

……

臨安城較之景國其他地區，已經算是風景怡人了——

蕭瑟的東風吹著大地，紛紛揚揚的雪花被風席卷著吹落，樹枝上已經沒有了樹葉，偶爾有幾只來不及飛去南方的燕子停在枝頭，恐是熬不過這個冬季了……天地之間似乎都被銀白的砂衣裹成雪白的北極熊，一層一層的環繞著。

打著傘的人不住的擦鼻涕，眼眶有些紅紅。鼻尖也紅通通的。這鬼天氣夜涼時分思索的事情太過出神，忘了加衣，于是釀成了感冒的悲劇。

一片看不到頭的光禿禿的麥田，整齊的像是約好了要嘲諷來這里的人。毫無收成的臨安城子民詭異的活了下來。

完全不知道臨安城的百姓是怎么活到今天的……稻田根本已經很久未開墾了，糧食從哪里來的？

“景寒，你的故鄉在哪兒？”問了一個沒頭沒尾的問話，花不笑扔掉狼藉一片的初次使用做工粗糙的素色手絹，再次感嘆景國的落后和百姓的悲哀，攤上這么個君王，惹上這么個太子，還真是活的辛苦。

“大人，景寒沒有故鄉。”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但是自從到太子到太子身邊后，再也沒人愿意提及那個曾經的故里。沒有什么傷心難過，過去那么久了早已漠然，家人的冷漠鑄成他和冷同樣的無情。

“是嗎？這里的麥稻都沒有，你猜猜看他們吃什么生活的？”在外面根本問不到什么，那些百姓知道太子欽點的巡查官要來后，全部都閉門謝客。也不想強人所難，而且大街上的景色更是蕭瑟，更是彰顯了太子在民間的威力。連乞丐都不會搭理人……實在是跟當初來的時候想象的場景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沒人拿臭雞蛋砸她。

“景寒愚鈍。”景寒自然是不懂如何回答，和太子一起的時候，都是他下達命令，他們執行命令。而且也從未把他派出來保護誰，誰知道第一次保護的人會是女子，而且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難道吃樹皮？”花不笑難得天真的自問，卻也不是完全天真，老一輩的人經常會提到那個苦難的吃不飽的年代，樹皮也是能充饑的，雖然比較罕見。

“……”一段時間的相處，讓景寒見識到一個全新的世界。言語之中也沒有太過拘謹，但仍舊保留分寸。他本就生性寡言少語，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就算讓他笑，也恐怕比哭還要難聽。

“真是難以理解，你們太子也沒有那么壞。”恐怕她是第一個說太子沒那么壞得了，這景國上到老人，下到幼童。無人提起太子不是氣憤異常，氣宇軒昂的批斗，只是甚少有人敢反抗和當面做的，除非找死，不。是想要生不如死。

“為什么那些人那么害怕你們太子？”舒展的眉頭也不能解釋主人的郁悶，微微黯淡下去的眸詮釋著不解。

景寒這才發覺不對勁，為什么大人說話都是：你們太子，你們太子的？大人不也是景國的子民嗎？為什么像一個局外人一般？

“大人此言差矣，并不是所有人都害怕太子殿下。殿下只是沒有走的更遠更長，沒有見識過更廣袤的大地。總有人會不害怕太子不是嗎？莫丞相，大人和扶蘇公子不都沒有害怕殿下嗎？景寒相信殿下會走的更遠，不會再那么自持傲氣。”思索著總結自己的認識說出自己的認為，這可以說是景寒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也是第一次向別人吐露心聲。

花不笑這才恢復神色，黯淡的眸也恢復原有的精神，這個侍衛也沒有想象中的愚笨呢，一直以為是個木吶的只知道接受命令和執行原有設置的機器人。如今看來，也不完全如此，起碼會維護君王。

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稱為一個人，不如再加個條件吧，反正幾乎覺得本來的條件有些少的……

不多言語的人在心里已經敲好算盤，只等著有人有自知之明答應條件，束手就擒。

多年以后，哪怕景寒最終離開了。她也從未后悔曾經做出的決定。因為這個人值得，沒有理由的認為著。

……

陌上的雪花還在攆轉反側，離開的腳印又被重新覆蓋，只是那個地方總是能看出不久前有人曾來過此地。

覆蓋的地方即使沒了印記，還是會和沒有被踐踏的地方低了許多高度。

呼嘯的風徘徊著，不知該往何處刮去，直到把已經要落地的雪花卷起，才又向著北方走遠。

兩個人一路步行回府，固執的人不愿站在傘下。雪花落在黑色的發上久久未曾融化，似乎在較勁誰更冷，冰冷的大手凍的通紅。

“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什么三從四德果然是累人的很。”暗自嘀咕著，不知道在讓別人融化的同時更是一點點改變了自己冰封的外殼。

“大人有何吩咐？”景寒跟上腳步就聽見模糊不清的話語，故而才會開口問。

“沒有。”聲音恢復冷淡，卻也開始感慨對方的冷——這么冷的人，以后娶媳婦，會不會把媳婦凍的半死？饒是她功力深，也對這樣的人有些感嘆不已。

“你先退下，我要休息了。”好不容易終于走到府邸，便把油傘扔給一直抱著冷劍的人，急匆匆的步伐很快便消失在大門，只留下面色微愕的人怔怔的接住飛過來的傘。

花不笑關了房門，像是平凡時候做了好事被大人第一次夸獎一樣倒在床上，記憶中的笑聲卻無法笑出聲來，印象中的快樂卻沒有分毫，苦澀的斂住神情，想必定是那般扭曲的吧，不過，都習慣了呢。

此次收獲甚微，無法進展的情況下是不是該回去了？這里還真是沒有讓人快樂的氣息……

她無法再留在這里查著無趣的案件，明明都已經知道結果了，還在這里做無謂的掙扎，純屬小丑演戲，哭了也不能怪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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