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視線所集之處的河岸邊上,站立著一男一女。
男子月色衣袂,溫潤雅致,尊貴風華,如臨云端之上。女子羅裙青藍與嫩黃錦布交織,嬌俏可愛,溫柔尊雅,如一朵盛開的海棠一般,美麗明艷。
兩個人站立在一起,說著什么,仿若一副高妙揮彩的畫卷,天地之間打造而成的緣結,讓人不忍打擾。
一旁偷偷觀看的眾人也忍不住小聲討論起來。
“你看,是南瑾世子哎~那女子是誰,兩人當真般配啊!”
“你沒聽說嗎,那是南楚的安陽郡主,二人自小有婚約的。”
“婚約?!真的假的?我怎么從來都不知道?”
“那是你消息落后唄。”
這話一落,又引起一片轟動。
“賢王府本就是以”信“作為宗旨之一的,那么說這婚事兒可謂是八九不離十啦?!”
“我還覺得那是板上釘子的事兒呢!”
“原先沐染小姐與南瑾世子走的挺近,還以為兩個人之間有什么,沒想到竟然不是,看來是我想多了。”
“你個傻子!她沐染哪里配的上南瑾世子?!”
“也是,兩個人根本就是格格不入嗎!”
沐染在樹上聽的覺得可笑,勾了勾唇角,好笑的看向云珈。
“這種無聊的事兒哪里有趣兒了?!還不如去勾欄里看劇呢!哎,你有空去聽聽,那里面的劇本兒里還有我的光榮事跡呢!”
云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之前經常去的,就你那點兒破事兒我早就看爛了!”他說著,眼睛看向樹下的二人笑道:“倒是你,沒什么感覺?”
沐染一揚眉,儼然一副大王的樣子,學云珈一樣的口吻道:“那種無聊的破事兒你指望我會有什么感覺?!”
“我怎么好像聞到一股子的醋味兒呢!”云珈調侃道。
沐染狠狠踹了他一腳:“醋你個頭啊!哪天你有媳婦了,小心我向她揭你的短!”
云珈笑笑,看了河岸站立的兩人一眼,隨之又看向沐染,眸光閃了閃,道:“他不是你的男人嗎?什么時候變大方了?”
沐染眼底暗了暗,眨了眨眼隨之笑道:“人家南瑾世子尊貴風華,才震九洲,哪里是我這廢物能比得了的?”說完,她用胳膊肘搗了搗云珈的肩膀,湊近他神秘兮兮的笑道:“不過說真的,咱們倆還估計能湊活成一對兒。”
云珈被眼前的笑容恍了恍眼睛,干咳了兩聲,嘴角微勾,攬過沐染的肩,俊臉湊近,輕緩啟語,道:“其實,我也這么覺得。咱們放一塊兒可是比下面那兩個般配,你說呢?”雖說被這丫頭莫名其妙的降了一個層次,但聽起來倒是感覺不錯。
沐染對于云珈的親密倒是不避諱,這么多年大多數都是以男子身份自居,對于男女之防也看的極淡。她笑了笑,道:“云珈,我們都一樣。”她又笑了兩聲,繼續道:“當真都是難得一見的奇葩!”
云珈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
沐染又是笑了笑,心中騰升起的烏云忽地散去不少。
對于云珈,沐染心中是有很深很深的好感的。
五年前,花族開宴比武,她與云珈打成平手,心生對于對手的敬佩尊重之情;三年前,烏龍寨土匪大戰之中,她寡不敵眾,多虧得云珈相助,得以省力不少,從而二人知遇相交。
云珈,是沐染這一世交的第一個真正的朋友。此情之重,非言語可表。
忽而,她想起什么,道:“虧得你在我失憶期間裝不認識我那么像!”
“你不是早先傳信過來你會失憶一段時間嗎?不過說真的,你失憶的性情與你如今的當真是天差地別。失憶的時候你待人冷的像塊兒冰似地,凍死勒個人了!”
沐染想著,失憶時候的性情與小時候的差不多吧,不過小時候經歷幾番變故之后,相比之前自當是不一樣了!
此時,人群不知道為何忽然散去,一股冷風忽然向樹上的二人吹來,沐染一驚。
只覺一絲溫熱灑到脖頸上,帶著砰動的鮮血氣息。
感到肩上云珈的手微微一縮,沐染猛地低下頭看向云珈的手。
只見那白皙的手背上已然被劃上一條又長又深的血痕,鮮血直往外冒。
沐染眼底一暗,急急從懷中拿出一條還繡著蘭花的雪帕,拿過云珈的手,為他包上。
云珈看著低頭為他包扎的沐染,眼底不覺涌出什么,很是溫暖,笑道:“看吧,你不醋,有人醋的很呢!一片樹葉都能傷人。”
轉眼間,樹的另一端上出現一道月色白衣的修長身影。
沐染沒有看向樹枝的那端,直直盯著云珈的手,蹙了蹙眉,道:“我沒有帶藥,簡單的包了,你暫且將就一下吧。”
云珈聽聞嘟囔著嘴:“人家很疼啊。”云珈說著,全然無視那邊還站著一個人。
沐染心下冷汗,這人是不是最近和顧筱走的近啊!怎么說話也愛帶上這調調了?!
她撫了撫額很是無奈道:“那怎么辦,要不現在我陪你去醫館?”
“不要。”云珈笑著舉了舉手,將受傷的那只手攤在沐染面前道:“吹吹,或者親親也行,我是不會介意的。”
“呃…”沐染很是無語的白了一眼。這家伙怕疼,誰信?一個從小就在尸血堆里滾打,幾番都是九死一生的人會怕疼?況且這還只是個皮肉傷。
白色身影忽地飛掠過來到二人面前,那清潤的眼睛帶著灼熱,直直向沐染看來。
南瑾不理眼睛只是看著沐染,一瞬不順。
沐染感覺到南瑾的視線,下意識地看了樹下一眼,便見夏安陽仰著臉,面色發白。
兩人視線碰撞,一剎那間,千萬情緒向沐染襲來,糾纏。
沐染揚了揚眉毛,淡淡收回視線,看向南瑾。
一眼,便覺南瑾眸子深如淵,黑如夜,將沐染直直吸進去。
沐染看了他一會兒,忽而淡淡的笑了。
南瑾看著她,眉眼清涼,道:“你笑什么?”
沐染搖了搖頭,輕淺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不是十幾年時間過的很快,而是這三個月的時間過的真快啊!
南瑾默了片刻,冷冷的看了云珈一眼,開口道:“你棄了我的原因,就是他么?”
看著云珈似笑非笑,還帶著一絲嘲弄的表情,心中的火氣控制不住的蹭蹭往外冒。
沐染勾了勾唇角,眉眼平靜,道:“你錯了,南瑾。一,我沒有棄你,要不然你現在絕對看不到我,二,不管我有沒有記憶,我的感情從來沒有虛假。這么說你可明白南瑾?”
“我不會說些讓你強行離開我的話,你有你的選擇。昨天,我想了一夜,現在,我想告訴你的便是,我隨時都可能離你而去,而且,是永遠。這樣,你還愿意如此堅持著嗎?”
南瑾默了片刻,他緩緩抬起眼來,一躍而且來到沐染面前,輕聲道:“你的事,我早已知道,也知道如今的你隨時都可能離開,但你不是從小不相信什么天命嗎?我也一樣,我不相信天命。沐染,你是如此的向往自由,又怎能讓那東西給牽絆住?”
云珈皺了皺眉,雖然他不知道沐染到底發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但從二人的對話中,他有一種很糟糕的預感。
臉上的嬉笑之意再也不見,豎起耳朵認真思量著。
“以前,我也那么認為的。可是,我太天真了!那東西,遠遠比我想象的要艱難的多!南瑾,即便是你也不會了解的。”
沐染話落,帶著一絲頹廢與顧忌,幾分倉皇與閃躲。
南瑾一把捏住沐染的雙肩,一個用力將她攬在懷中。
他暼了云珈一眼,“云少主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
“好,好。”云珈看了沐染晦暗的眸子一眼,眼底暗色一閃而過,飛身躍下樹,向不遠處的河飛躍而去,順便也把正呆呆看著樹上二人,失著魂的美麗的安陽郡主捎帶走了。
南瑾抱著沐染,幾乎是低吼出聲,“要除去它,我們一起!有什么可怕的?!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跟隨你一起!即便是下地獄也無所謂!”
“沐染,我告訴你,別想將我拋下一個人離開!這世上有多少不可能的事也不乏有實現成真的!答應我,染兒,無論什么時候,有如何艱難,都不要放下我一個人走!好不好?”
沐染沉在南瑾寬厚溫和,帶著雪蓮香氣的懷里,一顆心仿佛都陷在里了。
她緩緩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淺淺,一點一點撫上南瑾的衣衫,環住他的后腰。
南瑾抱著沐染的手又是一緊。
沐染嘴角緩緩勾起,忽然感覺眼前一片模糊的濕潤。
真好啊,他的懷抱還是如此的溫暖……
樹枝茂葉,綠蔭成風,碎金一般的光不斷變幻著游浮,兩人身形修長,仿若籠罩一層細密的,朦朧的紗,折射出令人心動的,璀璨的光。
沐染抬頭看向南瑾,目光明凈而平和。
“南瑾,我們做個約定吧。”
……
“好。”